只是他給完錢就轉身走了。
天還下着雨，傘不知道被他丟到了哪去，他沒有心情用靈力，就任由那些雨水砸落在身上。
薄月梅恨不得多淋會雨，好把心裏對那道士的那點期待全都給沖掉。
他這半年來日思夜思想的都是這個道士，擔心她一個人會不會過得不好，擔心那些妖怪來了柳州她會有危險，可她呢？
怕是溫香暖玉在懷，早就把他忘了吧？
那些涼絲絲的雨水淋在身上，將他初見到唐今時的燥熱全都沖掉，只餘下從心裏透出的冷。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到那些灰白的屋檐都看不見了，走到了一座荒涼的涼亭前，他才停下了腳步。
他到底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身後早已什麼人都沒有了。
心裏頭那點卑微的期盼被徹底粉碎。
追得累了就不追了。反正他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人。
她一直這樣的。
有雨水滴落在墨色的長睫上，滑入眼眶，又從眼尾掉出。薄月梅擦了下，但那些雨水不停地順着髮絲滴落，怎麼擦也擦不掉。
薄月梅漸漸停下了。
他看着滿塘被砸進池水的殘敗荷葉，聽着耳邊淋淋的雨聲，半晌，閉上了眼睛。
他還說林師秀跟楚三星是蠢笨，到頭來他纔是那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他一開始就該清楚的。
他一開始就不該抱有那些幻想的。
有水珠淌過冰涼的臉頰砸落在手背上，卻是溫熱的。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原本的小雨越下越大，噼裏啪啦地砸落在池塘中。一道白光驟地劃過天地，巨大的雷鳴聲在耳邊炸響。
她怎麼就真的連來追自己一下都不肯。
薄月梅看了那塘荷葉很久，半晌，又走進了雨裏。
他順着來時的路往回走。
他不知道該往哪去了。
衣衫被雨水打溼，緊貼在身上，讓他的腳步變得異常沉重。
風瀟雨晦間天地又是一白，“轟隆——”
但這次，在巨大的雷鳴聲後，薄月梅好像聽到了什麼模模糊糊的聲音。
那聲音還有些熟悉。
好像是……
“薄月梅！”
這次他聽清楚了。
他忍不住抿緊了脣，腦子還沒有想清楚，腳步就已經不受控制地往那聲音的方向走了。
唐今死死捏着傘柄，眉心緊鎖。
薄月梅走得太快，她這幅身體根本就追不上，雨水又衝刷掉了他的氣息，她只能依稀憑着感覺找。
再找不到的話，就只能把藤蔓放出去把整個揚州都找一遍了。
等會，薄月梅那個御劍速度，該不會已經跑到揚州外去了吧？
唐今搖了搖頭，撐着傘轉過轉角。
才一轉過街道，她便在黑藍色的雨幕中看見了一個面容模糊的人。
他身上那襲白衣已經被雨水徹底打溼，看起來狼狽至極。
唐今頓了一下，看着那個淋得彷彿落湯雞一樣的身影有些遲疑：“薄月梅？”
沒聽到迴應，她只能撐着傘走近了兩步。
她這纔看清楚他的樣子。
那張風流的美人臉此時此刻已經煞白一片，雨水從臉頰源源不斷地滴落，他渾身都被雨水浸溼，沒有了平日裏半分翩翩公子的姿態。
被雨水浸溼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光，那雙在夜裏本該如寶石般澄澈的異色眸黯淡無比。
有水珠從他眼尾掉出，順着臉頰滑落。
唐今分不出那究竟是雨水還是淚水。
唐今沉默，將傘撐在了他的頭頂，牽住他的手往回走。
他也沒說話了，仍由唐今牽着，半點都不掙扎。
唐今住的宅子離這兒倒不遠，她牽着薄月梅走回去，一路上都沒有說什麼話。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凝滯。
空蕩蕩的宅子裏沒有下人，就住了她一個。
她把薄月梅領進房間裏，幫他擦了擦臉上的水，轉身去給他準備熱水。
薄月梅注視着她離開的背影，眼圈周圍的紅暈又加深了。
冰冷的室內彷彿有一條無形的絲線，悄無聲息地纏上了他的脖子，讓他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他靜靜地坐着，半晌，他拿出一個瓶子往嘴裏倒了一口，然後起身推開門，跟了上去。
唐今剛點燃了火，便聽到門口有一陣腳步聲。
她頓了頓，忍不住深呼吸了一下。
唐今剛站起身打算，就一下就被他抱住了。
他吻了上來。
他說：“你睡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