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一天中,犯人們放風的時間。
原本每天中的這段時間應該是犯人們最輕鬆的時候,但這兩天卻有些不同。
前兩天發生的事情讓犯人們心有餘悸,但也有些犯人們爲之興奮。
這裏的犯人們本性就是嗜血殘暴的,血腥殘暴的畫面比起害怕,反而更能調動他們那些本就不安分的神經。
整個操場裏瀰漫着一股壓抑又躁動的氣氛,獄警們也察覺到了異狀,緊張地提高了注意力。
但這一切都在那兩個人一前一後出現的時候被暫時壓制住了。
金髮寸頭的高大男人手插口袋慢悠悠地走進了操場,然後在一邊的座椅上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
陰鬱的少年雖然和他差不多一起進來的,卻沒有和他坐在一起,而是坐到了另一邊。
基特靠着位置,隨便看了一下,卻沒有看到自己想看的人。
他伸手隨手指了一個人:“你,過來。”
被點到的那個人頓時渾身一凜,汗毛都豎了起來,但卻絲毫不敢延誤,立馬走到了男人面前,語氣頗帶幾分諂媚:“您有什麼吩咐?”
他這副奴顏婢膝的樣子看得基特厭煩,他本來就因爲沒看見人有點煩,頓時語氣也有點低沉:“不是新來了個黑頭髮綠眼睛?人呢?”
沒想到他一問就問到這個人,那犯人有點慌張:“被、被典獄長帶走審問去了。”
基特皺眉,棕金色的眸不耐地瞥了那犯人一眼,這下,都不用他問,那犯人就連忙把之前發生的事情給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等聽完,基特懶懶地靠着椅子,語氣淡淡聽不出喜怒:“都死了?”
“嗯、嗯。”
基特看了眼面前的犯人,目光又看向了那坐在另一側的伊森。
陰鬱的少年坐在草地上,用那些長長的青草編了一個又一個草戒指。
他可能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麼做,大概是因爲無聊。
基特輕嗤了一聲,半晌,他擡頭看着天空上旋轉的星雲,眸色幽深。
這鬼地方真是受夠了……
他垂眸看了眼手上綁着的那塊白色布條,眯了眯眸。
那個傢伙,居然敢用抹布給他包紮——雖然是沒用過的乾淨抹布。
他冷淡地看向那些有意無意地用自以爲隱晦的目光打量着他的人,半晌,擡腳走了過去。
伊森察覺到什麼,擡起頭。
身形高大魁梧的男人一拳就打上了一個男人的鼻子。
那個看起來絲毫不比基特要瘦的男人直接被打歪了鼻子,又被一腳踢到了地上,連半點反抗能力都沒有。
伊森看着那個被打的人,漆黑的瞳仁裏好像浮現出點什麼。
那個人,是和,那些,欺負今的人,一起的。
那……
就不用管了吧。
伊森又低下了頭,繼續編起了草環。
暴力的因子在空氣中傳播,越來越多的犯人被帶動,操場的情況越來越亂。
逐漸有獄警發現了不對勁,吹哨聲敲棍聲不停,但卻沒一個人能上去制止那個男人,有人想向伊森求助,可是那個陰鬱的少年卻只是坐在那裏,對周圍的一切聞所未聞。
……
“蘭登醫生,我要回去了。”唐今朝那看起來沒有太多悲傷的青年道。
之前唐今和他閒聊的時候,偶爾提過一次食堂的飯太難喫,所以她都只吃水果的事情。
唐今抿脣,聲音忍不住小了點:“我會盡量喫的……”
她這隻要一撒謊就心虛的樣子蘭登已經逐漸熟悉了,忍不住有些好笑,他想了想,也沒再在這件事上說什麼,只是道:“保護好自己,如果有哪裏不舒服就直接跟警衛隊長山姆說,讓他帶你來醫務室。”
唐今點了點頭。
犯人所在的監獄樓跟醫務室這邊也是隔斷的,輕易不能來往,她這一回去之後,沒有意外的話,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他們都要見不到了。
唐今不知道青年的那點好感能持續多久,但如果可以的話,自然是越久越好。
她低了下頭,又擡起頭,“蘭登醫生,你可以過來一點嗎?我想……和你說一件事。”
蘭登不知道她要說什麼,但還是微微彎腰湊近了些。
唐今貼着他的耳側,聲音輕輕:“蘭登醫生,謝謝你……”
青年垂眸聽着她的話。
下一刻,卻感覺到側臉上輕輕印上點什麼。
蘭登一愣。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唐今已經退開了。
她指尖撫着自己的脣瓣,輕抿着脣,那雙綠眸微垂,讓人看不清裏面的情緒。
等蘭登好不容易從大腦死機的狀態裏反應過來,想問她點什麼,但她卻已經安靜地跟着獄警離開了。
所有他想問的話也找不到人問了。
蘭登看着重歸空蕩後顯得有些寂寥的醫務室,忍不住碰了下臉側。
那被柔軟的脣瓣親了一下的半邊臉,早已經麻了。
蘭登伸手捂了下眼睛,忍了下,到底還是忍不住彎起了脣角。
隱藏在淺金色發下的耳垂也悄悄泛起了紅。
……
看見少年和別人親近,會恨得牙癢癢的可不止蘭登一個。
銀眸裏清晰映着屏幕上穿着白大褂的青年樂得像要開花的樣子,半晌,眼不見爲淨地關掉了監控。
克里斯閉上眼睛調整了一會,才冷靜下來去思考。
那個阿多尼斯先不說……蘭登……
這幾天蘭登總是帶少年進監控拍不到的辦公室裏說話,雖然不知道兩人都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但有件事此時此刻已經是再明顯不過了的。
蘭登他也……喜歡上了今。
如果被蘭登的父親知道他喜歡上了一個犯人……
克里斯搖了搖頭,垂眸看向桌面上用紙袋封好的文件。
有些時候,他真羨慕蘭登的性格。
只要認準了一個人,就可以毫無顧忌地交出自己的信任,只爲了忠於自己的內心。
就算信錯了人,在下一次再碰到那個他願意去相信的人的時候,也絕不會因爲上一次的錯信而躊躇不前。
這樣的人,有一顆無畏之心,他們看着糊塗,但實際上卻比誰都要活得通透。
這樣的人,是他永遠都活不成的樣子。
他永遠都無法輕易地將自己的信任交出。
克里斯將那些紛亂的念頭壓下,拆開了那份標註着“A區罪犯-今-生平”的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