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沉默地看着地上的試管,許久,蹲下身,將之撿了起來。
試管內部幾乎不可見的追蹤器還靜靜地貼在試管壁上,似乎在嘲笑他又一次的天真。
衛兵們也意識到了什麼。
“怎麼可能?明明沒有人再進入停車場!”
有人疑惑不解。
克里斯擡起頭,看了眼頭頂。
半晌,他閉上眼睛:“限制周圍所有飛船的行動,在所有中轉站都進行基因檢測。”
“是。”
衛兵們按照佈置整隊離開停車場。
所有人都離開後,克里斯在空蕩蕩的停車場站了許久,才轉過身。
……
拍賣會開始的時候就已經是晚上,現在拍賣會雖然還沒有結束,但也接近尾聲,時間已經很晚了。
好在周圍的高樓大廈燈火輝煌,也不叫人覺得夜間昏暗。
衛兵們仍在緊張的巡邏。
收到了命令後,目前聯中星所有起飛的飛船都必須經過嚴密的審查,確認身份無誤後纔可以離開。
頭頂巡視的一束束燈光照射進酒店,讓聚集在酒店裏聊天的客人們難免生出了一些緊張,紛紛議論着。
穿着襯衫馬甲的少年給一位客人上了酒後,就端着空盤子回了後臺。
等少年再出來的時候,那一身服務員的裝束就已經變成了普通侍從所穿的裝束。
少年搭乘電梯上了頂層。
來到熟悉的房間前,細白的手指輕輕鬆鬆就打開了那扇房門。
但在打開房門後,她的腳步頓了一下,半晌,才又重新擡腳走了進去。
繞過客廳,進入那昏暗的臥室裏。
躺在病牀上,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的孩子臉色慘白,呼吸斷斷續續,只靠着旁邊持續不停供給的能量才勉強活命。
唐今剛在牀前站定,冰冷的槍口就抵住了她的後背。
正對着心臟的位置。
唐今垂眸,擡起那孩子的手,將妖力緩緩輸入他的身體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原本奄奄一息的孩子呼吸開始增強,變得平穩有力,生命檢測的儀器上,數據表示雖然他的身體還有些虛弱,但已經開始變好。
唐今放下那逐漸變得溫暖的小手,聲音淡淡:“還不開槍嗎?”
沒有得到迴應。
下一刻,唐今肩膀後撞,將那握着槍的手撞開,手肘擊向他的心臟。
青年擡手擋下她的肘擊,手裏的槍轉向她的腦袋,但下一刻就被一記迅猛的手刀打掉。
那支槍飛出,狠狠撞到牆角,掉在地上。
肩膀被驟然拉住,有冷光抹向他的脖子。
戴着手套的手掌擊向她的手肘,手臂發力將她狠狠撞到了櫃子上。
厚重的櫃子被撞得傾倒,一陣噼裏啪啦的響聲後,各種東西砸落在地。
玻璃破碎聲,悶響聲,還有拳風的聲音不絕如縷。
兩人就這樣在房間裏打了起來。
在互相都沒有留情的情況下,很快整個房間裏的東西都碎的碎,散架的散架,就連牆壁上都多出了一些深深的痕跡。
滿地都是玻璃還有木屑。
唐今擦掉臉上被碎玻璃刮傷的而留下的血痕。
下一刻身後一陣破風聲,唐今低腰躲過,反身將克里斯掃倒在地,在他起身之前狠狠一記鞭腿踢出。
克里斯後背猛地撞上前,悶哼一聲,手中下意識捂住了腹部。
她拾起一張椅子扔向克里斯,翻身一滾撿起了地上的槍。
不等他擡起頭,冰冷的硬物就抵住了他頭頂。
唐今慢慢平復了呼吸,垂眸看着他。
青年垂着頭,叫人看不清眼裏的情緒。
唐今看了他一會,半晌,手裏的槍逐漸放下,聲音冷漠:“別再來找死。”
她轉身往房間外走,但下一刻原本還坐在地上的青年暴起,擊向她的後脊。
唐今躲過,拉住他的手肘,手肘重重擊向他的喉嚨,將他按倒在地。
唐今坐在他腰上,對準他的眉心,扣動了扳機。
指尖微勾扳機,但卻又停住了。
他的眼鏡和外套早就在打鬥中扔掉了,一頭長髮凌亂地散落在充斥着木屑和碎玻璃的地板上,身上臉上都有淤青和血痕。
被槍支抵住額頭的青年閉着眼睛,長睫微顫。
透明的淚水源源不斷地從他眼尾滾出。
……
其實,沒有人覺得她會再回酒店。
他其實也不信的。
他想,一個能在他面前演得毫無破綻,在利用完他後又毫不留情將他一腳踹開的人,怎麼會在乎一個素不相識的孩子的死活。
但他還是來了。
他還是有一分妄想。
他知道,她想要基因改良藥劑不是爲了自己,就是爲了伊森。
如果她是爲了伊森才冒這麼大的險,是不是代表她心裏還有一分善?
那,她在他面前演出來的那些,是不是也有一分是真的?
於是他什麼人也沒有帶,一個人來到了酒店,等。
可他又沒有想清楚,如果他真的等到了她,該怎麼辦。
如果她不來,他可以徹底冷下心,想盡一切辦法將她抓回去。
可如果她來了,他該怎麼辦?
她來了。
爲了救那個孩子。
他還什麼都沒有想清楚,她就已經動手了。
她可以對一個素不相識的孩子存一分善,但對他,每一下都是殺招。
她是有心的。
只是心裏沒有給他留過位置。
……
可。
預想的槍聲沒有響起。
被淚水侵滿的銀眸微微睜開,然後驀地睜大。
唐今吻住了他。
下一刻,克里斯狠狠給了她一個膝擊,握住她手裏的槍,扣動扳機。
唐今按住他的手腕,將他的手死死按在了地上。
兩聲“砰”的槍聲後,牆壁上多了兩個槍眼。
手腕想掙扎,卻始終掙脫不開。
克里斯承受着她的吻,眼角的淚水不停流出,過了一會,他也吻了回去。
他吻得很兇,像是在發泄什麼。
與其說這是吻,倒還不如說這是野獸間的撕咬。
彼此都在藉由這個吻發泄着自己的情緒。
洶涌的,無法平靜的,愛的,恨的,餘怒未消的,那些濃烈卻無法宣之於口的。
到最後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在爭鬥還是在互相舔舐傷口。
只是結束之時,他們相擁着倒進了早就在打鬥中被撕碎的沙發裏。
漫天的羽絮揚起。
有細小的白絨飄在青年輕顫的長睫上,在淚水的作用下,逐漸流到了眼尾。
槍已經在她的手裏了,她隨時可以殺了他。
爲什麼,還要騙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