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州城作爲北三州里最大的一座城,雖然不比京城那樣極盡奢靡華貴,但也是極爲繁榮的。
這兩三年裏匈奴那邊被打得安分了很多,大夏和匈奴之間暫且保持了和平,濟州城偶爾也會有幾個經過仔細排查,有衛兵跟着的匈奴商人過來通商。
城內大道上人來人往,兩邊都有叫賣的商販,還有雜耍技人。
馬車之上,唐佩一直興奮地撩開車簾往外看,她這樣興奮,惹得鬱聲也不由得有些好奇,跟着她一起看。
“表姐表姐,待會我們先去成衣鋪子裏給你選兩身衣服,然後再去糕點鋪子裏帶你喫好喫的,再去珠寶鋪子……”唐佩數着手指給鬱聲算着今天要去哪。
最後她還補一句,“今天全都要堂哥結賬!”
唐今在旁邊聽着,不由得抽了下嘴角,不過她看到鬱聲猶豫着想要拒絕的樣子還是應下了。
她朝鬱聲道:“表妹初來濟州,我還沒給表妹準備過什麼禮物,今日的賬,就算補給表妹的見面禮了。”
表哥總是這麼善解人意。鬱聲心裏一暖,“多謝表哥。”
“都是一家人,若再說謝就生分了。”
鬱聲不由得微微彎眸,“嗯。”
濟州這邊的成衣鋪子不多,更何況鬱聲目前還在孝期,穿不了那些過於花哨的衣服,一行人看了一圈也沒看見滿意的,最後轉路去了綢緞莊選布料,然後再找手藝上好的繡娘做衣。
繡娘給鬱聲量完尺寸後也不由得讚歎了一句:“姑娘這身段,隨便穿件什麼都會好看的。”
鬱聲也不好說什麼,只能低頭裝作害羞的樣子。
繡娘道:“姑娘且留個地址吧,這三身衣服五日後會做好給您送過去的。”
鬱聲依言留了大將軍府的地址,然後和唐佩一起出去了。
唐今正在綢緞鋪子對面的首飾鋪子裏看那些首飾。
唐佩跟鬱聲過來的時候就見她在看一根和田玉簪。
那如羊奶一般的玉簪通體潤白,光是看着便覺得溫潤剔透,玉簪的頭部微彎,其上端着一朵雕刻精細多瓣白蓮,看着簡單卻又不失精美。
唐佩不太喜歡玉簪子,她喜歡金銀寶石那類的,便轉過頭去看鬱聲:“表姐,我們去那邊看。”
鬱聲看了一眼唐今,又看了一眼唐佩,還是應了唐佩跟她一起去另一邊了。
不過那些金銀簪子美則美兮,但都不太適合鬱聲現在戴,而且鬱聲也不太愛戴那些金釵首飾,之前孟氏和何氏給他的他都還沒戴過。
唐佩在看耳環了,鬱聲對這個便更不感興趣了,目光不免轉向了另一邊。
卻正好瞧見,店裏的夥計將唐今剛剛在看的那根白玉簪包好放進盒子,將盒子遞給了唐今。
唐今接過,將之收了起來。
鬱聲不由得多想。是要……送人嗎?
送給誰?
府裏的女眷也就那麼幾個,送長輩不適合送簪子,那也就能送給平輩了……
鬱聲不由得想起了昨天見過的那個姜姨娘。
剛巧唐今收好簪子就走了過來,她倒是沒有什麼太多的表情變化,只是問愣愣站在那的鬱聲道:“表妹看好了?”
鬱聲見她沒有多說那根簪子的意思,便垂眸搖了搖頭。
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鬱聲沉默了一會後,低聲道:“我不喜歡那些簪子。”
唐今看着鬱聲那微微轉開的目光,帶着些小別扭的表情,眉動。
她這表妹或許是因爲失憶的原因,臉上的表情大多時候都是淡淡的,帶着些愁緒的,現在這樣似乎在鬧彆扭的表情她倒還是第一次見。
有些可愛。
一個人或許美貌,但不一定可愛,但一個人可愛,那就算他不夠美貌,他做什麼都是可愛的,都是讓人生不出惡感的。
更何況她這位表妹本來就美貌。
就是,她有點搞不懂這位表妹在因爲什麼鬧彆扭。
她想了想道:“表妹可要看看別的,隔壁還有別的鋪子。”
鬱聲也不知道自己是爲什麼,只覺得胸膛裏就像是憋了一口氣然後喘不上了一樣。
聽到唐今的話他更覺難受,但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半晌,他也只能將心裏的不舒服壓下去,悶悶道:“不用麻煩了表哥,我不愛戴簪子。”
這句話雖是實話,但也是句氣話。
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
唐今的目光從他頭上簡單的木簪和素色髮帶上掃過,又收回了視線,“那等佩兒選完,我帶表妹去喫東西。”
剛剛選衣服那些就已經花費了不少時間,這會花在首飾鋪子裏的時間也不少,眼瞧着已經過了午間,也可以去喫點東西了。
鬱聲自然是應好。
唐佩沒多久就選好了簪子,等她戴着包好的簪子回來的時候就看見了站在一起的唐今和鬱聲。
鬱聲現在對唐今有些雛鳥情結,總是不自覺就往唐今那邊靠,而唐今不巧就站門邊上,想躲也沒地方能躲,兩人的距離也就捱得很近了。
唐佩比較心直口快,再加上何氏又跟她交代過,她想到什麼便直接說了:“堂哥和表姐站在一起好般配啊。”
這一句話出來鬱聲不免愣了一下,下意識看向旁邊的唐今。
卻見唐今也在看他。
對上那雙溫和的淺眸,鬱聲心裏驀地一慌,別開了頭。
唐今倒是沒什麼感覺,她回頭看着走到面前的唐佩,伸手彈了一下她的腦門,“再說胡話中午就別吃了。”
唐佩嘻嘻笑了兩聲,也沒在意,抱着剛買來的首飾上了馬車。
唐今也沒把唐佩那句話放在心上,想着上馬車,回頭一看卻見鬱聲還站在原地,不由得喊了一句:“表妹?”
鬱聲回過神,看着面色如常的唐今,剛剛多出來的那些慌亂頓時便散了。
這會他也反應了過來,唐佩剛剛就是隨口開了個玩笑。
也對。
他是男子,表哥也是男子,他們是表兄弟,怎麼會般配呢……只是玩笑話而已。
誠然他或許有些依賴表哥,有些離不開表哥,有些擔心表哥不喜歡自己,有些不喜歡錶哥喜歡別人,還有些想一個人霸佔着表哥……
鬱聲不由得抿脣。
但他現在六親無靠又失去了記憶,只有表哥才能讓他覺得安心,這種情況下他對錶哥多幾分依賴……
應該也是很合情合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