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陳年往事難免叫人有些唏噓，佘琦不由得嘆了口氣。
但靠在一邊的佘子昀卻若有所思。
佘琦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思考些什麼了，“怎麼樣，那位大少爺有沒有想起些什麼？”
佘子昀卻像還是在想着什麼事情，過了許久，他才道：“媽，雙胞胎……應該長得都一樣吧。”
在他還給唐今的那張照片中，那兩個孩子根本就是一模一樣的臉，完全分不清誰是誰……
佘琦沒懂他的意思，只能看向他。
卻聽見他道：“那兩個孩子那麼像，誰能分得清……要是，現在活下來的那個，是姐姐呢？”
佘琦愣了愣，不由得笑了，“唐曦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男女都分不出？別亂想了。”
佘子昀轉頭看着她，“如果有人在幫着掩飾呢？”
“不可能，你這種想法……這麼多年了，不可能。”佘琦顯然不認同他的說法。
佘子昀挑挑眉，半晌，也不再說下去。
其實他也知道自己這個想法有些異想天開了。
只不過，在看到那對雙胞胎一模一樣的長相時他就有那種想法了。
那種，到底哪個是姐姐，哪個是弟弟，光看外表根本分不清的吧，這樣的想法。
不過這件事也不用多想。
活下來的那個到底是姐姐還是弟弟，試試就知道了。
如果是弟弟，就繼續之前的計劃，如果是姐姐……
那事情就有意思了。
……
與沒有寧靜之日的唐家別墅和公司相比，郊外農場的生活在平靜與寧和間，也能找到那麼一些閒趣。
明秀帶着唐安安在喂那些小馬駒，而不遠處的草坪上，唐今坐在輪椅上，看着遠處的山林休息。
吳叔將最近唐氏的事情跟唐今說了一遍。
大部分的事情唐今都已經知道了，不過在聽到公司內部開始生出些對唐曦的怨言的時候，她想到了什麼。
“是什麼怨言？”
“大致的言論是，偷稅漏稅明明是唐曦做的，卻要把這件事推給別人。”
別人……
想到那被放了一月長假的佘琦，這個別人指的是誰就不言而喻了。
不過這樣的言論之下，而且還有檢察人員正盯着唐氏，恐怕就算唐曦原本有想將鍋甩給佘琦的想法，只怕也是做不出來了。
至於這樣的言論是誰散播出去的……
想來也只有那個人了。
佘子昀。
一條僞裝得極好的毒蛇。
“少爺，您在想什麼？”吳叔偏頭看了她一眼。
唐今微微偏頭，“佘琦的兒子約我見面，說是有關我‘姐姐’的事情要告訴我。吳叔，你覺得我該不該去？”
吳叔沉默了一會，“按照少爺您之前的打算……可以過去和他聊聊。不過時間上是？”
唐今回想了一下，“明天。”
明天見面的話……吳叔皺了皺眉，“那這邊怎麼辦？”
“到時候叫司機來接他們就好了。”唐今撐着額頭，“就說我身體不舒服，先回去了就行。”
吳叔不由得看向她。
坐在輪椅上的青年看着遠處的山景，眸色淡淡，說出那些話的時候連一絲一毫的遲疑都不曾有。
這副模樣，不由得讓吳叔有些恍惚。
就好像，前幾天裏，那個跟至今還在小樓裏休息的人恍若新婚一樣恩愛的人，根本就不是眼前的青年一樣。
不過看來的話，少爺對那個容越也只是玩玩而已。
這樣也好，少爺——或者說大小姐，大小姐未來要娶的男人，應該是清清白白，門當戶對的好男子，而不是像那樣的人。
如果當年不是唐曦那隻白眼狼害死了老家主和言少爺……
大小姐也不會被迫裝成了男人這麼多年。
如果那一切都沒有發生，或許，大小姐早就找到了一個門當戶對的好男子，定下了婚約……
……
唐安安玩到下午的時候才總算玩累，回了那棟複式小樓。
這麼一天下來，唐今已經在外面待得夠久了，便也一起回去了。
明秀正在給唐安安準備喫的，而這個時間點恰好也到了唐今平時喫午飯的時候，吳叔便一起過去幫忙做飯了。
唐今回了房間。
只不過讓她有些奇怪的是，原本應該在牀上休息的人卻不見了蹤影。
整個房間裏安安靜靜的，連一點聲響都沒有。
想到什麼，唐今皺了下眉，走到浴室前打開了門。
浴室裏還有些許的熱氣，躺在浴缸裏的青年安安靜靜地睡着。他手臂倒是還垂在浴缸邊緣，但肩膀，脖子，甚至是大半張臉都已經沒進了水裏。
唐今看着他睡得一無所知的樣子，伸手試了下水溫。
水都已經涼了，也不知道他是泡了多久。
就這麼抱出來說不定就要着涼生病了，還不如讓他再泡會。
唐今把人從浴缸裏提出來一點，又放了些熱水進去。
水逐漸溢出，也逐漸變暖，等到浴缸裏的水全都變得溫溫熱熱，唐今才關了水。
她剛剛的動靜也不算輕，但青年卻睡得熟，壓根沒醒過來。
唐今只能伸手，在他額頭上彈了一下。
額頭一痛，青年皺了下眉，半晌，一雙丹鳳眼緩緩睜開。
帶着些朦朧的眼睫擡起，他的目光落在唐今臉上。
“……小今？”青年好聽的聲音有種別有韻味的沙沙的慵啞，像是慢慢從耳邊飄過，聽得人心癢。
唐今坐在浴缸邊上，聲音淡淡：“躺在浴缸裏睡覺，就不怕睡着了就再也醒不過來了嗎？”
她這樣說，原本以爲容越會說些什麼是她不讓他睡覺，又或者是繼續挑火的話，但是，容越在聽了她說的這段話後，眼睫卻微顫了一下。
那雙好像還沒有徹底清醒，被朦朧水霧遮蓋的丹鳳眼像是在回憶什麼。
“那會是什麼樣的感覺呢？”他這樣輕輕地問。
唐今看着他，“什麼？”
“在浴缸裏睡過去，然後再也醒不過來……”
他好像掉進了什麼灰色的霧裏，那雙丹鳳眼有些失神。
忽而長睫顫了一下。
他頓了頓，垂眸看向了那些逐漸又變得溫暖的水，微紅的脣角輕彎，“如果撞見我這樣，小今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
他好像又只是在試探她的想法。
但是不對。
情緒不對。
唐今看着他的表情，半晌，她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地重複他剛剛的話：
“在浴缸裏睡過去，然後再也醒不過來——那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
浴室裏只剩下了慢慢的流水聲。
他想知道的，壓根就不是唐今如果撞見他那樣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後面說出來的那句話根本就只是想掩飾他前面不自覺流露出來的真實情緒而已。
他想知道的，是那種在浴缸裏慢慢死去的感覺，到底是什麼樣的。
是身體和周圍的一切都逐漸冰冷，還是像他現在一樣被溫暖包裹，所以不會覺得痛苦？
他在回憶。
他那樣問。
或許說明，曾經他是以他提問中的“小今”的視角，看見了另一個人的離去。
那個人就在浴缸裏，那樣睡過去，然後再也沒有醒來。
……
過了會，容越脣角的小痣微微上揚了些，聲音有些沙啞，“小今真的很聰明……”
唐今看了他一會，半晌，伸出手輕碰上了他的臉。
微涼的指腹按住他脣角那顆小痣，慢慢將之往下拉。
“不想笑的話，還是不要笑的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