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曦慢慢地走了過去。
在這期間,她臉色陰沉,十分難看。
因爲她已經辨認出來了那聲音是誰的。
青年的聲音很有特色,清悅好聽,此時此刻或許是因爲被壓制着,在尾音的時候會不自覺輕顫,勾得人心癢。
而另一道聲音唐曦更是熟悉。
“這副樣子,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見過?”
“哼……”青年哼笑了一聲,“小今明知道我跟她什麼都沒有,還要喫醋……”
“什麼都沒有?”
從房間中傳出的聲音曖昧非常,青年輕聲解釋:“她都那把年紀了,還能有什麼用,一點藥下去,連自己是誰都分不清……”
“就是我把她踢到地板上她也沒反應,早上起來還以爲是自己昨晚累着……”
說到這裏青年輕笑了起來,連帶着另一個人也輕笑。
過了會,另一個人不由得問:“那這麼說,這孩子……”
“誰知道呢,說不定我跟別人還有一腿呢。”
青年明顯是賭氣着說出這番話來的,但這樣的話說完後也立馬喫到了教訓,只能連忙道:“小今的,是小今的。”
“真不是唐曦的?”
“不是都說了嗎?我都沒讓她碰過,怎麼可能是她的……”
“那小爹打算就這麼生下來?”
“有什麼關係嘛?你看她知道我懷孕了之後,多高興啊……”
房間裏兩個人細碎的聲音逐漸轉到了別的話題,但不管房間裏的兩個人在說什麼,唐曦都已經聽不見了。
如果有人站在這裏,大概會被唐曦的樣子嚇得驚慌失措。
年近五十的女人,斑白的頭髮散落了幾根,擠滿皺紋的臉上猙獰扭曲,一雙赤紅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房門。
她喘着粗氣,整張臉都呈現一種不正常的脹紅。
在用那種怨毒與陰狠的目光死死盯着房間許久後,她陰惻惻地轉過身,走下樓梯進了廚房。
她從廚房的刀架上拔出了一把刀。
尖利的水果刀上倒映了出女人恐怖猙獰的神情。
當初就該把那對雙胞胎一起掐死的……
沒關係,既然當初漏了一個,那現在補上就好了……
還有那個賤人和他肚子裏那個……
對,就像當初解決掉唐蘅跟唐許言一樣……
等殺了他們,放一把火,把所有的一切都燒成廢墟,她再出國,這一切就都解決了……
唐曦拿着刀,慢慢地走上樓梯。
二樓的走廊裏,光線昏暗。
女人沉重的腳步聲慢慢靠近那間還在流露出輕輕低低聲音的房間。
她一點一點收斂了腳步聲,宛若怨魂一樣靠近了房門。
女人移到房間前,慢慢將臉湊了過去。
猙獰着紅血絲的眼珠子透過門縫看着裏面。
昏暗的房間中,隱隱約約能看見坐在大牀上的青年。
對,只要慢慢走進去,無聲無息地,趁着這對狗男女不知道的時候,用手上的這把刀……
唐曦臉上猙獰的笑容越來越大。
“呼。”
耳邊被人彷彿惡作劇一般地輕輕吹了一下。
微涼的氣息讓過度緊張興奮的耳後、脖子乃至全身都瞬間爬上了一層雞皮疙瘩。
唐曦驀地睜大了眼睛,她意識到什麼,猛地轉過頭,又驚又怒地將手裏的水果刀狠狠刺了出去。
但那把刀才刺到一半,她的手腕就被抓住了。
之後,無論她用多大的力氣,都刺不下去。
從手腕上傳來的劇痛讓唐曦不自覺鬆了手,痛叫出聲。
那把水果刀也掉落到了另一隻手裏。
那隻手饒有興味地轉着手上那把刀,聲音輕輕:“母親半夜拿着刀,站在兒子的房門口……是想做什麼?”
一股涼意從腳底板慢慢生了上來,唐曦看着眼前的唐今,看着她直立的雙腿,瞳仁睜大,“你的腿……”
女人臉上的皺紋擰成一個陰毒的表情:“你一直知道,你一直都知道……”
她那雙渾濁的佈滿紅血絲的眼睛裏彷彿能淬出毒來。
她慢慢轉着手上的那把水果刀,“是知道,我其實不是你的兒子,還是知道,你給我喫的藥會造成肌肉萎縮?還是知道……”
她看着唐曦,看着這個徹底撕破僞裝,露出醜陋內裏的女人,“你準備逃到國外去?”
唐曦眼睛驀地睜大,那渾黃的眼珠子彷彿要從眼眶裏凸出來,她開始口不擇言:“我當初就該殺了你,在你們姐弟從那個賤人的肚子裏生出來的時候,就該把你們這對孽種一起掐死……”
渾黃的眼球慢慢下移。
忽然,她趁着唐今好像沒有在注意,轉着那把水果刀最鬆懈的時候,騰出空閒的那隻手猛地抓向那把刀。
殺了她,一定要殺了她……
然而,卻像是幻影一樣,在她的眼中,她明明抓住了那把刀,可手掌抓到的,卻只有空氣。
銀光閃過眼睛。
唐曦下意識眯起眼,擡頭。
眉眼清冷的青年高高在上地垂眸看着她,那雙淺眸裏是沒有一絲溫度的冷光。
青年已經倒握住了那把刀。
“你知道嗎?只要這樣子握刀,再調整好角度刺下去的話,看起來就會像是自殺一樣……”青年聲音低低,像是在教授給她一個簡單的常識般說着。
但唐曦看着那對準她的,透露着冷光的刀尖,卻忽然開始恐懼起來。
她殺過人,所以看得出對方那是要殺人的眼神。
“別、別……”唐曦搖頭,“管家就要回來了,她不會相信我是自殺的,你殺了我,你也逃不了。”
青年靜靜地看着她,像是在看凡人臨死前不甘的無助的無能的吶喊。
她慢慢道:“她回不來了。”
唐曦呆了一下,“不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呢,在車子上做手腳,再簡單不過了……就像當初,你在唐蘅車上做的手腳一樣,只要把剎車線破壞掉,再讓一個喝醉的司機開上一輛大貨車,撞過去……”
低低說話的青年不像是一個正常的人類,而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復仇的魔鬼。
修長的手慢慢握緊了刀柄。
唐曦開始恐懼,開始害怕,她不停掙扎,瘋狂地掙扎,可手腕卻彷彿被鐵鉗鉗住,根本掙脫不開。
脹紅的臉上徹徹底底流露出人類最醜陋時的樣子,恐懼,怨毒,絕望,又哀求。
青年的眼睛裏清晰地映着女人那副被恐懼的眼淚鼻涕所扭曲的臉。
微微歪頭,手裏舉着的刀慢慢擡高。
尖銳的刀尖對準的唐曦的胸口。
唐曦瘋狂地喊叫,企圖叫醒什麼人來阻止眼前的人。
可沒有任何人會迴應她。
銀光閃過,尖銳的刀尖猛地刺了下去。
別墅裏響起女人發顫的刺耳至極的尖叫。
……
幾縷頭髮慢慢飄落。
唐今看着雙眼渙散表情呆滯的唐曦,眸光下瞥,看了眼那些逐漸將地毯打溼的不明液體,眉心不適地蹙了下。
她鬆開手,將那紮在唐曦臉側半釐,已經沒進門板的刀子抽了出來。
三魂已經被嚇掉了兩魂的唐曦就順着身後的房門呆呆地坐到了那灘不明液體上。
唐今的房間是打通了兩間房的,所以除了唐曦靠着的這個門外還有另一扇門。
那扇門旁,脣角下帶一枚小痣的青年正一眨不眨地探出腦袋看着這邊。
見唐今慢慢走過來,還看着手上那把水果刀好像在思考着什麼,容越原本想問的話都暫時放下了,先問了一句:“怎麼了?”
唐今看着手上那把水果刀,半晌,“是把好刀。”
扎破了門板卻連刃尖都沒卷……雖然她用了點力,但如果兵器本身硬度不夠,力再大也不好使。
看着她嚴肅的模樣,容越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容越勾住她的手,“走吧,去我那睡。”
他看了眼身後那已經被嚇得暈厥了過去的唐曦,眼露嫌棄,“都把小今門口的地毯弄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