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在少年身上的那隻喪屍被扣住腦袋，猛地甩了出去。
身形笨重的喪屍狠狠撞向一根斷裂的鋼筋。
“嗤”的一聲，那根斷裂的鋼筋直接貫穿了喪屍的身體。
唐今低頭看向那倒在地上的少年。
少年的臉上滴落着斑斑點點的血花，一隻眼睛裏盛滿鮮血，那隻眼睛也好像被染紅。
除此外，少年身上還有一些見紅的地方，雖然不致命，但也割得很深。
路邇一看着她，半晌，自己撐着手從地上坐了起來。
他垂眸看向自己手臂上那個猙獰的傷口。
就算是異能者，在被喪屍抓傷或者咬傷後，也有可能會轉化成喪屍。
而且變成喪屍的概率還不算低。
路邇一慢慢放下手，重新擡頭看向了唐今。
唐今沉默着，她看了路邇一一會，慢慢轉身朝那隻被地上的鋼筋貫穿了腹部，瘋狂掙扎卻怎麼也出不來的喪屍走去。
這副掙扎的樣子看得她有點煩。
那隻掙扎着的喪屍慢慢感應到了什麼，忽而開始發抖，空洞而茫然的眼睛裏也好似出現了一絲恐懼。
唐今捏着鋼筋，擡起腳，像是踩氣球一樣朝那隻喪屍的腦袋踩過去。
“砰！”
唐今擡手，將那顆射向她腦袋的子彈擋住。
她連頭都沒有回，就反手將那顆子彈扔向了它射來的方向。
一聲悶哼，那掙扎着端起槍朝唐今射擊的男人重重倒下。
“啊啊啊！”
一聲慘叫聲和令人頭皮發麻的骨頭碎裂聲，那不知何時擋在了那隻喪屍前面的男人發出慘叫，粗壯的手臂在唐今的腳下扭曲折斷。
但男人一咬牙，翻身撲在了那隻喪屍身上。
多一個，是人還是喪屍，對唐今也沒什麼區別。
唐今踩着男人的手，扯出地上那根鋼筋，直直朝着喪屍腦袋的位置插了下去。
粗壯的植物們瘋狂涌上，猛地就要將男人和喪屍一起拖走，但那一切卻好像是無用功一般，尖銳的鋼筋狠狠地紮了下去。
“砰砰砰砰——”像是瘋了一樣，那已經被子彈擊中胸口的男人不斷地朝唐今開着槍。
但這一次唐今都甚至沒有去擋。
那些子彈就像撞上了無法穿透的厚厚的鐵牆，彈頭扭曲後無力地掉落在了地面上。
像是紙面相擦一樣，鋼筋穿透血肉，同時刺穿了男人和那隻喪屍。
鮮紅的血液逐漸染紅了地面。
但。
唐今偏頭，看着那個在最後一刻抓着喪屍的腿往旁邊扯了一下，脣角還帶着血的女人，半晌，鮮紅的雙眸裏逐漸涌上宛若黑泥一般的污色。
現在，就算這羣人想死，也不會那麼容易了。
……
站在遠處的柳葉看了一會，不由得捂住了旁邊小孩的眼睛。
小孩也知道了什麼，抿着脣臉色有些發白地轉過頭去。
半晌，他問一旁的柳葉：“柳葉姐，路哥還好嗎？”
小孩沒有異能，視力也不如異能者的好。
柳葉看了一下，“……他被喪屍咬傷了。”
小孩一時間忽視掉了耳邊那些痛苦的聲音，“那、那怎麼辦？路哥他……”
柳葉也不知道能怎麼辦，唐那麼生氣，估計唐也沒有什麼辦法……
不過她也算是看出來了，那隻喪屍應該是那四個人的同伴，所以那幾個人才拼死也要救那隻喪屍……
何必呢。柳葉是沒辦法理解這種所謂的同伴情誼的。搞到最後還不是都要死，死前還這麼痛苦。
喪屍並不是完全沒有痛覺，只要不停地擊打頭部的位置，就算是喪屍也會體驗到痛苦的感覺。
大概半個小時後，唐今才慢慢停了下來。
唐今看了一會倒在地上的五道身影，半晌，發出了低吼。
大概數十秒後，第一隻喪屍出現了。
越來越多的喪屍聚攏。
——吃了……
唐今的手突然被扯了一下。
路邇一看着那雙看向自己的，猶帶着冷漠殺意的紅眸，片刻，還是道：“先留着他們好嗎？”
唐今沉默着，沒有說話。
對於這羣只是碰巧撞上就突然對他發動攻擊要置他於死地，還導致他可能會變成喪屍的人，路邇一當然沒什麼好感。
只是……
那隻喪屍似乎是他們的同伴。
那隻喪屍之前應該是被木系異能者綁住困在了哪裏，在木系異能者被他擊暈後纔會跑出來。
即使同伴變成了喪屍也沒有選擇拋棄，從這一點來看，這幾個人應該並不是那種獵殺倖存者的人渣，既然這樣那這羣人爲什麼會毫無理由地突然對他出手？
而且那個木系異能者還一副對他恨意滔天的樣子。
在剛剛的那段時間裏，已經足夠路邇一冷靜的思考。
而這麼一思考，他就很難不聯想到那羣挖走了他異能核的白眼狼身上。
雖然他的異能核被挖走，但他的氣息不會變。
如果那羣白眼狼還帶着他的異能核在身上，那他們身上也會帶着跟他一樣的氣息……
剛剛那隻喪屍咬上他的時候，他感知到了一點憤怒和仇恨的情緒，雖然只是一點點，雖然那隻喪屍很明顯沒有多少理智。
但這也足夠路邇一深思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從這羣人身上應該還能問出那羣白眼狼的事。
只是唐今很明顯是不打算輕易放過那羣人，所以路邇一也沒有立馬上去阻攔她，只是在她逐漸平復的時候才拉住了她。
路邇一將自己想到的事情用最簡短的語言跟唐今說了。
但唐今在聽完後，偏過頭，還是沒有說話。
路邇一剛剛撕了衣服布條簡單包紮了一下手臂上的傷口，現在血已經止住，但路邇一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不正常地發熱。
是喪屍化的前兆。
受傷的程度決定轉化成喪屍的速度，被喪屍直接咬傷，而且還是這種程度的咬傷，不出八個小時，就會有結果。
其實他並不害怕變成喪屍，他只是擔心自己的記憶會消失，自己的理智會消失，自己會把重要的事情和重要的人全都忘記……
他不想忘記。
路邇一繞過去看唐今的眼睛，再次道：“如果我真的變成了喪屍，你再殺了他們也不遲。先留着他們，好嗎？”
唐今看着他臉上被血染紅的地方，沒有說話。
可如果沒有這羣不分青紅皁白就攻擊他的人，他也不會有這樣的無妄之災。
路邇一要找人，她可以發動喪屍去找，這羣人……
鮮紅的眼睛裏又浮起一層冰冷的殺意。
唐今的眼前忽而一晃。
她下意識抱住了那撞進懷裏的少年。
少年的身上很燙，燙得不尋常。
那貼上來的脣瓣更是滾燙得厲害。
……
他的心臟好像要爆炸了。
路邇一不明白這到底是因爲自己正在經歷喪屍化，還是因爲別的什麼。
他又親了這隻喪屍。
想要某隻喪屍答應他的要求，就只能像這樣做……
但他們現在是師徒關係……這樣的招數還有用嗎？
……
可是。
少年因爲高熱而逐漸混亂的腦海裏，慢慢地浮現出他在酒店大堂裏看到的那一幕。
穿着白裙的女人站在唐今的身邊，一起準備着晚飯，女人聲音輕緩地和唐今說着什麼，偶爾在唐今需要的時候，不需要唐今做什麼，就將手邊的東西遞了過去。
無聲的默契。
他就站在離他們不到十米遠的距離，可卻沒有人注意到他。
在一瞬間裏，他的胸口升起了無法抑制的酸悶與焦躁。
他們在聊什麼？
爲什麼他們聊得那麼開心？
那是他的師父，他的朋友，他的臭喪屍，爲什麼——
……爲什麼。
他的心臟會這麼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