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注定是一個漫長的夜晚,幾乎所有人都無法安心地入睡。
直到天邊一線陽光的出現,昏暗的城市逐漸轉向光明。
眼見外面的天越來越亮,而樓上的人卻還沒有下來,譚萱到底是止不住擔心,想要上樓去看看情況。
這一次,那些喪屍沒有再攔着她,就那麼讓她上去了。
李寒見狀,連忙跟上了她。
在大堂裏坐着的柳葉看了一眼,猶豫了一下,也還是一起跟着上去了。
不過三人也不知道唐今到底帶着路邇一進了哪個房間,只能慢慢地找,等他們找到三樓的時候,就看見小孩坐在樓梯上,託着臉,一副情緒低落的樣子。
譚萱連忙問他:“小海,你師父跟小路哥呢?”
小孩擡起頭,道:“他們還沒有出來……”
他指了指一個房間,聲音悶悶的:“已經一晚上了。”
看他精神不濟的樣子,譚萱不由得關心道:“小海,你一晚上都沒有睡嗎?”
小孩點了點頭。
“這怎麼行?你先去睡一會兒吧,待會等你師父出來了我們喊你。”心疼孩子,譚萱拉了下李寒,“你先帶小海去休息會吧,他才幾歲呢就這麼熬一晚上……”
小孩卻搖搖頭拒絕了他們,“我等師父和路哥出來了再睡。”
“這……”
兩人又勸了會,但小孩倔強,譚萱和李寒也不好管他,沒辦法,也只能同意他就這麼等着了。
不過幾人看着那緊鎖着房門的房間,卻也不知道何時是個頭。
八個小時……應該已經過去了吧?
……
凝結在牆壁四周的厚厚冰層依然不斷地冒出寒氣,浴室裏的溫度低到了極點。
但隨着室外氣溫的逐漸升高,房間的溫度也開始慢慢地上升,牆壁四周的冰漸漸開始融化。
慢慢地,凝結在天花板上的冰層也開始溶解,凝聚的水珠倏地滴落在浴室地板上,發出一聲聲啪嗒啪嗒的聲音。
依偎在浴缸裏的兩人卻睡得熟,並沒有被這些細微的聲音吵醒。
直到一滴凝聚在天花板上的水珠緩緩流動,忽地滴落,重重砸在了少年的眉心。
帶着寒氣的水滴順着眉心慢慢淌過眼睫,少年的眼睛微微動了一下,半晌,緩緩睜開。
冰涼的水流入眼眶,路邇一下意識閉了下眼睛才又重新睜開。
他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冷。
第二個感覺就是頭有點痛。
第三個感覺就是身上有點酸。
還來不及思考自己到底是怎麼了,渾身上下都像是被卡車碾過一樣的少年就忍不住扭了下腰,翻了下身。
一翻身路邇一就對上了一雙水汪汪的大紅眼睛。
唐今看着少年那雙已然恢復成墨色的眼睛,頓時一鬆,湊過去就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又像抱心愛的娃娃那樣將人抱着蹭了起來。
老婆還是熱的,好耶。
但莫名其妙被蹭的路邇一卻是懵了,他有些僵硬地轉了轉眼珠子,半晌,終於意識過來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他,和某隻喪屍,一起擠在浴缸裏——還是,他渾身上下連一塊布料都沒有情況。
而且某隻喪屍還在抱着他又親又蹭的耍流氓。
強烈的羞恥感瞬間涌了上來,將腦海裏的其餘想法全都壓過,路邇一從唐今懷裏抽出手去推她,“你——”
少年臉一瞬間就紅得像是猴子屁股一樣,他身上也開始冒熱氣,漆黑的眸裏也出現了平時在他身上很少出現的羞惱情緒。
不管少年現在在別人眼裏看起來是個什麼樣,但在某隻昨天晚上就沒喫東西,本身食量就很大的喪屍眼裏,他這副模樣看起來有些格外的……
可口。
唐今一個沒忍住,就一口咬上了少年又白又紅的臉頰。
路邇一瞬間石化了。
……
“砰——”
緊鎖的房門被猛地一腳踹開。
“路、路哥?”李寒不由得喊了一句。
看見幾人,本就羞恥得整個人都在泛紅的路邇一下意識將牀單拉起擋住了胸腹,快要滴血的耳朵越發的紅,但他餘光一掃,看見柳葉,那雙帶着水色的黑眸裏又隱隱多了分煩躁。
他現在沒穿衣服,也不好在兩個女生面前多留,應了一聲後就扭頭下樓去找衣服了。
小孩左看看右看看,還是朝着那被踹開房門的房間裏跑了過去。
“路哥這是沒事了吧?”譚萱不由得問了一句。
“應該是?大佬呢?”李寒探頭看了一眼。
唐今正好慢吞吞地從房間裏走出,迎面撞上衝過來的小孩,就順手將人抱了起來。
“師父!”小孩看了看她,“你身上怎麼都溼了?你沒事吧?要不要去換衣服啊?師父你要是沒事就放我下來吧,我去看看路哥。”
唐今敲了他腦袋一下,還是把他放下了。
等在房間外面的幾人看見唐今走出來的時候,也安心了不少。
唐今簡單跟柳葉說了兩句話,就去越野車裏拿換洗衣服了。
這一去就正好撞上了剛好換完衣服的路邇一。
少年臉頰上那個被她咬出來的牙印這會還留着一點點痕跡,不過他看起來已經平復好了心情,就算是看見唐今也沒有太多的反應,直接繞過唐今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唐今不由得看了他兩眼。
怎麼着……弄個喪屍化還能斷片了?
唐今摸了摸下巴,也沒再往下想,進車裏換衣服去了。
……
在轉過身後,路邇一的臉上才騰地一下燒了起來。
現在就是猴子屁股也不一定能有他的臉紅。
走着走着,路邇一就拐進酒店隔壁的小路里。
他忍不住靠着牆蹲了下來,將腦袋埋了下去。
如果這會有人來,估計還能看見從少年頭頂慢慢升騰起的熱氣。
身體裏的痛苦還隱隱殘留着,那種像是有人拿着錘子,將釘子不斷釘入體內的痛苦根本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在那種情況下唯一能讓他稍微忘記一點痛苦的方式就是……
昨晚的記憶清晰的連他們到底接了幾次吻路邇一都還記得一清二楚。
如果說之前那種碰碰嘴脣的吻還能說成是朋友間的吻,那昨晚的……
在一片紛雜混亂的思緒中,那個顯而易見的事實卻越來越清晰。
無法控制的焦躁與煩悶,對另一個人突生出的敵意……
……
許久,路邇一才慢慢站起身,往外走。
但走到一半,他就又停了下來。
面對着面前的牆壁,半晌,路邇一忍不住地用腦袋一下下地敲了起來——再不找點什麼方式發泄,他就要鬱結於心了。
腦海裏閃過的一會是某隻喪屍對他親親抱抱的畫面,一會又是某隻喪屍跟其他人站在一起的畫面。
心臟一會忽地收緊,一會又猛地下墜。
耳邊不斷地響着那些他曾信誓旦旦說過的話。
——“你是個好喪屍。”
——“如果你真的想要老婆,我可以幫你一起找。”
——“我希望我們可以繼續做朋友。”
……
伴隨着一聲一聲沉悶的,越來越重的“咚”,鬱悶至極的少年一下一下地用腦袋錘着牆。
朋友、朋友、朋友——我讓你朋友、朋友、朋友……
隨着少年的力氣越來越重,牆壁上,幾道裂縫宛如蜘蛛網一般散開,被砸出的水泥塊飛濺到地面,遭受着重擊的牆面凹陷得越來越嚴重。
剛好換完衣服,聽見聲音就好奇探頭看了一下的某隻喪屍:……
半晌,唐今默默收回腦袋走進了酒店。
幸好剛剛咬的是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