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夜間的時候，長離果然又燒了起來。
他的體溫不斷升高，人是熱的，卻一直覺得冷。
針已經不能再用了，唐今給他喝了些藥，又替他蓋好了被子。
長離躺在牀上，一直抓着她的手。
他的手也燙，唐今坐在牀邊，他便將腦袋靠在唐今腿側，沒有聚焦的目光愣愣然地看着某一處，時輕時重的滾燙氣息，都落在唐今的掌心。
唐今摸了摸他的臉，他慢慢合了下眼，像是要睡着了。
“睡吧。”唐今輕聲道。
長離卻又慢慢睜開了眼睛，“……你，也睡。”
說着，他鬆開了唐今的手。雖然說的話不多，但唐今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天已經黑了，他想要唐今回去睡，別在這裏陪着他。
唐今看着他那朦朧着水意，像是可憐兮兮的小狗一般的眼神，垂眸將他的手握住，“我陪你一起。”
長離有些茫然。
平日裏只有一個人睡的竹牀並不算寬，牀上也只有一個枕頭，在唐今躺下後，兩人之間就幾乎沒有了距離。
長離看着那雙近在咫尺的淺眸，有些亂，但因爲高燒的原因，反應又遲鈍了點，便是亂，也不怎麼叫人看得出。
唐今握住他的手，“睡吧。”
淡淡的檀香天然帶着些安神的作用，長離本來就有點想睡，在聞到她身上的氣息的時候，那股睏意便變得無法抵抗了起來。
腦袋像是灌滿了鉛水一般沉重，像是有水包裹着他不停地落入深不見光的水底。
長離覺得自己要睡了，他有些恍惚，眉眼微垂。
他看着那離得很近很近的，帶着些微紅的脣，少頃，他湊過去，輕輕碰了一下。
溼濡的熱意從唐今的脣上擦過，輕輕的一下。
他或許不明白親吻的含義，但這並不妨礙他喜歡與唐今的親吻。
不過他的動作與其說是吻，還不如說是小狗想要討好主人時的親暱。
而算是爲了哄那還在病中，比平時要脆弱也要更黏糊一些的小狗，在他再次湊過來的，唐今微啓脣迴應了他。
那燒得混沌不清的青年瞳孔微微擴散。
不論什麼人，在生病的時候總是會比平時要脆弱一點，儘管剛剛還想要她好好回去睡覺，但是當唐今留下後，他便有些無法離開唐今了。
他還燒着，脣舌都滾燙。
腦子裏還是混混沌沌的一片，就算昨天唐今已經教過他一夜，他也還是學不會那些，只能像是小狗一樣笨拙着，帶着親暱與討好，還有無法掩藏的愛意。
唐今很少碰到這麼單純的人。
沒有自己的私心，分不清自己的慾望，不管是心動還是親暱，都只是跟隨自己的本能。
“笨狗……”唐今看着那雙裝滿她的眼睛低念。
青年有些失神地看着她，良久，他輕輕將滾燙的臉頰貼到唐今頸邊，聲音啞得厲害：“汪……”
太過純粹的人總是容易激起妖族的破壞慾。
唐今低頭，吻上了青年耳側。
……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唐今都沒有看見醫仙老頭的身影。
也是。
竹屋又不隔音，老頭雖然武功一般但多少也是習武之人，不管是爲了自己的血壓着想還是出於避免尷尬，這會都不會待在小院裏的。
長離也乖，儘管那份大雜燴湯看起來有些難以形容，但還是吃了個乾淨。
等他喝完藥，唐今又給他把了次脈。
一晚上沒休息，唐今也沒期待他的燒能退掉，不過或許是因爲出了不少汗的原因，比起昨夜的情況，他還是要好了些。
診完脈，唐今重新替他蓋好被子，“我去燒點水，待會你把身上擦擦再繼續睡。”
身上的汗黏膩着，長離確實有些不舒服，他點了點頭，應了唐今。
唐今摸了摸他的額頭，起身去燒水。
柴房裏柴火是夠的，倒不用唐今另外去撿了，她很快便燒了一鍋水，調了桶溫度剛好的水出來。
只是等她拎着那桶水進屋的時候，那躺在牀上的青年卻已經沉沉地睡了過去。
今天陽光正好，房間裏也算暖，唐今看着青年眼底的青影，半晌，還是拿了帕子，沾着水慢慢幫他擦起身來。
青年那久不見光的肌膚透着蒼白，這樣的肌膚上，不論是那些深深淺淺的疤痕，還是其他新添的色彩，都格外的明顯。
唐今也懶得去換他牀上的被褥，在幫他擦了汗之後，便直接把他抱去了自己睡的那間竹屋裏。
大概是真的困了，從剛剛開始青年便一直安靜地睡着，沒有醒來過。
唐今坐在牀邊，許久，才從帶着的包袱裏拿了本書出來翻看。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醫仙老頭纔回了竹院。
對於唐今和長離的事情他也不想管了。
這兩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他便是看着生氣又如何，還不如看看這好山好水，陶冶一下自己。
不過現在的情況有些不一樣了。
在長離房間裏沒找到人，醫仙老頭便敲響了唐今竹屋的門。
過了會，竹屋的門被從裏面打開了。
聽到開門的聲音後，老頭背過了手，“今日老夫在山中閒逛之時，遠遠瞧見北處山峯上有濃煙升起，恐怕明日四大門派與萬蝠教的人便能尋到這來了。”
若不是發現了這個，他才懶得回這小院，他天爲蓋地爲席的自有樂趣。
唐今靠在門邊，她聽着醫仙老頭的話，淺眸淡淡，“離還病着，若此時碰上五大門派的人，你我凶多吉少。”
醫仙老頭轉過頭觀察着她臉上的表情，“難道王爺就沒有什麼脫身之法？”
五大門派的人根本就是唐今引來的，說她沒有辦法應對那羣人，他是不信的。
唐今往上牽了一下脣，她嘴角帶着笑意，眼底卻是一片叫人看不穿的冰涼，“本王不明白杜先生說的話。”
這般虛僞做派引得醫仙老頭輕哼了一聲。
唐今瞥了他一眼，倒也沒有計較，“雖逃不過，但本王確實知道個隱祕的地方，姑且能躲上一躲。”
老頭不由得帶上了些許疑惑。
在這如隱世桃源一般的山林裏，還能有什麼隱祕的地方？
在老頭疑惑的目光裏，唐今轉過身，看向了牀上那正慢慢睜開眼睛的青年。
雖還病着，但……也還是能派上用處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