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辣嗆人的酒味像是一個個氣泡一樣在鼻腔和口腔裏爆開，宿星捂着脣，不受控制地咳嗽了起來。
青年越是咳得厲害，那張玉白的臉上漫上的紅暈也就越多。
大概是旁邊燒着的火堆將氛圍襯托得太好，橙紅的火光打在青年側臉，竟讓他那張平平無奇的臉也有了幾分秀色可餐的感覺。
唐今笑了一下，遞了杯水給他：“沒喝過酒嗎？”
宿星接過水，喝了幾口，纔將口中那些過於辛辣的酒味勉強壓下。
只是或許是剛剛咳得厲害了點，再開口時他聲音有些沙啞：“酒會亂心。”
唐今撩了下衣服，也在火堆前坐下，“那隻能說明師弟的道行還不夠。”
說着，她又拿出一顆酒果。
除去明明咬的是脆皮果子，入口的卻是一股濃烈的酒味這種違和感外，這酒果喫起來味道其實也不差。
而且果子蘊含的靈力和它的酒味一樣濃郁，不管是作爲喫食還是作爲補充體力的儲備都可以。
也難怪那羣妖獸洞府裏存這麼多這果子了。
沒錯，唐今現在拿着的這些果子都是她在翻上懸崖後帶着宿星去那些妖獸的巢穴裏搜刮來了。
除了酒果外當然還有不少別的東西，不過東西太多，唐今就跟進貨一樣也沒仔細看就全收進儲物袋裏，具體都搜刮了些什麼她現在也還沒看完。
宿星看見她喫起酒果，眉心不由得擰了起來。
“別再吃了。”他聲音依舊還有些沙啞。
“一顆果子而已，醉不了的。”唐今三口兩口直接將手裏那枚果子吃了個乾淨，反過來問起旁邊的宿星，“師弟醉過酒嗎？”
宿星眼看着她三下五除二地都還不等他說什麼便直接喫完了那顆酒果，抿了下脣，轉開頭將視線重新落回了面前的火堆上。
唐今等了許久，才聽見青年聽不出情緒的聲音：“不曾。”
唐今勾了下脣，“師弟想不想體驗一下醉酒的滋味？”
這一次的回答倒是快，“不必了。”
宿星不想和她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他總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但這個時候他再意識到卻也晚了，唐今抓住他的手臂。
她語氣誠懇，眼眸認真：“師弟，我們在外修行呢，就是要多多體會這世間的人生百態，心境方能得到提高，師弟覺得我說得可對？”
少年那雙風流眼，不笑的時候就已經藏滿了星星，這一笑起來忽悠人的時候，那些星星便一個一個地往外冒，直晃得人分不清東西南北，就那樣被她牽着鼻子走。
但宿星還算清醒。
少年話雖然說得不錯，但這很明顯已經給他在前面挖了一個大坑，只要他往前走一步，便會直接被少年給推進這大坑裏去。
“要體會，等離開這祕境之後再體會便是了。”宿星道。
唐今有些失望，“真的不想試試嗎？”
月光和火光的交匯下，青年撿起腳邊的一根乾柴加進火堆裏，拒絕得很乾脆：“不必了。”
唐今看着宿星不爲所動的樣子，少頃，選擇了另一個有些不要臉的方式。
她伸出手，攬住了宿星的肩膀。
在青年用那一雙清透的黑眸疑惑地看向她的時候，唐今語重心長地開口：
“師弟啊，你還記得當你在那片毒瘴林裏受傷的時候是誰幫你包紮了傷口嗎？”
不等青年回答，她就又道：“師弟啊，你還記得當你在瘴氣林裏迷路的時候，是誰冒着可能會永遠迷失在林子裏的風險回去找你嗎？”
越說，唐今的聲音就越發鏗鏘有力：“師弟啊，是誰爲你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險去勾引妖獸羣，只爲了幫你從那羣妖獸窩裏找出能夠幫你療傷的草藥啊——”
她握着宿星的手，用真誠無比的目光看着他，又重重地握了兩下。
宿星：“……”
見他還是不說話，唐今深深嘆了口氣，“師弟，我可能沒和你說過一件事。”
“……什麼事？”
她鬆開宿星的手，轉開頭，又有些涼涼地嘆了一聲：“我師尊不讓我跟忘恩負義的人玩。”
宿星：“……”
良久良久，青年開口：“挾恩圖報，這也是你師尊教你的嗎？”
唐今笑了一聲，“我自學成才的。”
宿星完全不知道該說她什麼好了。
唐今捂了下脣，笑意漸收：“師弟，你真的不想嘗試一下嗎？”
她拿出一顆果子，在手裏拋了拋，“天上有酒仙，地下有酒鬼，萬物皆有它自己的道不是嗎？”
淺色眸像是具有某種蠱惑人心的魔力，能夠讓聽者不知不覺就陷入她的節奏之中。
而且，她還有那麼好的口才。
宿星看着她手裏那顆果子，少頃，算是對少年的妥協：“只此一次。”
少年說的那些話，其實也並非完全沒有道理。
萬物皆有道。
……
一刻鐘後，醉紅了臉的青年徑直倒進了唐今懷裏。
唐今接住人，挑眉看了一下青年的狀態，半晌，還是嘆了口氣，讓他枕靠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青年側躺着，半邊酡紅的臉都被墨色的髮絲遮蓋，只露出了染紅的通紅的耳朵和那透出醉紅的少許肌膚。
唐今將他臉邊的髮絲拂開，好讓他更好呼吸一點。
其實一開始唐今只是想看看青年醉酒究竟會是什麼模樣，不過現在看來……
她這便宜師弟的酒品好得有些離奇了。
這喝醉了酒不哭也不鬧的，頭一歪便安安靜靜地睡過去……
這讓唐今想作弄他都找不到機會。
唐今垂眸看着那躺在自己腿上的宿星，片刻，拿着他耳邊的幾縷頭髮在他臉頰上輕輕撓了撓。
青年眉心蹙了一下，但也沒有被影響，在那些頭髮絲離開後便又舒展了眉毛。
但接下來唐今又逗了幾次。
最後一次，安安靜靜睡着的青年大概也是受不了了，在唐今再去鬧他的時候忽而抓住了唐今的手，然後又慢慢放回了位置，繼續睡覺。
唐今試着抽回手，卻發現對方抓得很緊，想要抽回手還不容易。
好半晌，她等青年不由自主地鬆開手了，慢慢抽回手，對方卻又無意識地輕輕抓住了她。
青年的手指柔軟溫涼，像是上好的羊脂玉，既然他想抓，唐今也就隨他去了。
她擡起頭看向天空。
這祕境中一到夜晚便會出現一輪圓月和一顆顆四散落開的星星。
只是這天上的星星好像一天比一天少了。
唐今擡手揮了一下，天上那輪她已經有點看膩了的圓月上便驀地多了一個像是被誰咬過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