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折玉那莫名的疼痛持續了半夜,到後面他才漸漸恢復過來,只是唐今依舊沒走,他也沒趕。
難得的,兩個人沒有再針鋒相對,唐今抱着溫折玉,一同入睡。
不過次日清晨,在溫折玉睜眼之前,唐今還是起身離開了。
前幾日都是宿在西宮那邊,雖然昨天又去見了溫折玉,但傍晚之際唐今還是沒有再去找溫折玉問那個問題。
但很快,唐今酒才喝了兩口,侍從就又來了。
唐今皺了皺眉。
又是如昨夜一般的情況,緊皺着眉的青年倒在牀鋪間疼得冷汗直流,但當唐今將人抱起運轉過一圈靈力的時候,卻又找不出病竈。
唐今捏着他的臉,“當真疼?”
溫折玉眉心擠了一下,避開她的手,抿緊脣一言不發。
看着他煞白的臉色,唐今無聲嘆了口氣,還是如昨夜一般,抱着人慢慢安撫。
弄不清溫折玉到底是怎麼了,她也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到底有沒有效,但看溫折玉沒有抵抗,多半還是有些作用的。
接下來的幾天,每到夜間時分溫折玉便會開始那莫名的疼痛,醫修看過,卻也看不出什麼毛病。
議事殿內,青姬將下面遞上來的這幾日魔儡軍們訓練的情況報告給了唐今。
唐今聽着,臉色說不上滿意,也說不上不滿,“繼續練着。”
“是。”說完了正事,青姬便也提起了別的,“已經讓人反覆查過了,溫折玉的身體並沒有什麼異常,他也不曾喫過什麼毒物。”
簡單來說,就是溫折玉什麼事都沒有。
唐今按着額頭,“嗯。下去吧。”
青姬頷首,安靜退了下去。
唐今在議事殿裏坐着,天色漸暗的時候,那熟悉的侍從便又來了。
“魔尊大人,公子他……”
同樣的說辭唐今已經聽過多次,她掃了一眼那個侍從,卻沒有起身,“拿些安神丹讓他吃了,睡下去便不疼了。”
聽見唐今冷淡的話語,那侍從愣了一下,“您……不去看看嗎?”
唐今笑了一聲,“本座去了,他就不疼了?”
侍從啞口無言,良久,也不敢再多說什麼,低頭退了下去。
魔尊寢宮中,隔着門聽見外面傳來腳步聲的時候,寢殿裏的其他侍從立時機靈了起來,有的甚至提前跪下,只等唐今進門。
可是那腳步聲轉過寢殿,他們一擡頭看見的,卻是那去請唐今的侍從。
有人不由得往他身後看了看,“……魔尊大人呢?”
侍從臉色爲難地搖了搖頭。
“魔尊大人沒來?”有些詫異出聲。
他這一聲有些大,旁邊的侍從連忙拉了他一下,提醒他。
有人回頭看了一眼那朦朧着的牀帳,頓時小了聲音。
寢殿裏窸窸窣窣了一會,許久,有侍從端着盤子輕步走到了牀邊,“公子,這是安神解痛的藥,您喫一顆吧會好受些的。”
牀帳內沒有傳出任何聲音,那侍從又勸了聲:“公子……”
“出去。”
有些清冷又帶着些低低沙啞的聲音從牀帳後傳出,打斷了侍從想要再勸的話。
那侍從欲言又止,好一會,還是放下那放着丹藥的盤子,退下去了。
很快,寢殿中守着的侍從們便退了個乾淨。
溫折玉側枕着,他看着空中的某處,沾了些細密的汗而微帶着溼意的長睫黏膩在一起,在蒼白的面頰上留下一層陰霾。
那麼多人看了都看不出異狀,他的身體確實並沒有任何問題。
他不疼。
骨髓經脈裏的冷意和悶痛還是會有,但不會像他所表現出來的那樣嚴重。
只是。
他如今的情況,除此外,再無他法。
睡時源源不斷傳進身體裏的暖意,別過頰邊碎髮的微涼指尖,那雙凝着深晦情緒的血眸,拙劣得一戳就破的藉口……
所有的一切沒入不見底的深潭,轉而浮起的,是另一個令人分不清虛幻真假的可能。
不過現在看來,那可能也沒有了再深究下去的必要。
不願他死,或許只是爲了從他身上獲得更多的東西。
不想對他用搜魂之術,或許只是擔心搜魂之術並不穩定,反噬自身。
他果然,沒有任何贏面。
溫折玉緊皺的眉頭舒展,臉上隱忍痛苦的神色逐漸變爲平靜,他闔上眼,緩緩睡去。
身側忽而一沉。
帶着冷意的氣息靠近,他的手腕被一隻冰冷如鉗的手掐住,原本側躺着的人也被整個翻了過來。
暗色的陰影覆上,溫折玉兀地被按倒在牀鋪上,那雙落來的血色眸底壓着一層幽冷。
“疼?”她的聲音裏帶着尖銳的諷刺,“本座不知,原來玄玉道君也會使這些爭寵的手段?”
兩腿間便是她的腰,溫折玉看着壓在自己身上的人,薄脣緊抿。
許久,他微微啓脣,“我沒有求你來過。”
便是他疼又如何,他沒有求她來,也沒有求她安撫自己,她完全可以放着他不管不是嗎。
看着他那雙納着些碎光的墨眸,唐今的心情說不上多好。
從第一次溫折玉莫名開始疼又找不到病竈的時候,她便已經有了懷疑。
只是她不明白,溫折玉究竟想做什麼。
拈酸喫醋的爭寵?
在這種境遇下,絕不可能。
直覺告訴她,溫折玉在計劃着什麼事情。
一件對她而言沒有半分好處的事情。
唐今的聲音愈發的冷:“爲什麼裝疼?”
溫折玉的聲音也沒有多少溫度:“爲什麼要來?”
唐今掐着他手腕的手逐漸用力,扯了扯脣,“既知本座會來,還日日裝疼。怎麼,想着我來?”
從手腕處傳來像是骨頭都要被捏碎的痛意,溫折玉忍不住蹙起眉,眼底的細碎光暈也愈來愈多。
從所有的真相被揭露之後,他們就再也無法好好地溝通,而這一次,似乎也是一樣。
他們都無法退步。
看着溫折玉那一聲不吭的模樣,半晌,唐今還是鬆開了他的手腕。
青年消瘦的手腕上已經留下了幾個發青的指印。
不論溫折玉究竟在打算什麼,都不會改變她要做的事。
然,就在唐今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那隻帶着淤青的蒼白的手卻忽而擡起,用力抓住了她。
玉白的手指攥得緊。
“若我……”青年輕輕的聲音重重地落在寢殿之中,“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