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唐今的話,溫折玉微微蹙了下眉,“……不是?”
如果不是爲了殺他開結界,那爲什麼要帶他來結界心眼處?
而且……
她最近很少回宮,總是一副很忙的樣子。或許,是已經對他失去了興趣。
唐今仰頭嘆了口氣,好一會,她重新看回了溫折玉,頗有些語重心長地開口:“相信我師尊,若我真要殺你,不會鋪墊那麼多前戲。”
真想殺人的時候,哪會折騰那麼多無關緊要的事情。
她話說得混蛋,但語氣的確不像作假。
溫折玉眉心蹙得更深。
若不是爲了殺他,那便是爲了別的。
這樣特殊的地方,她不可能平白無故地帶他來。
看着他墨眸眼底漸漸升起的思索與探尋,唐今笑一聲,“總這麼板着臉的可不好。”
說罷,她走過溫折玉身邊,來到了那顆冰玉石面前。
玉石通體瑩潔,微微映着光,除去中心往外蔓延的那些裂紋,找不到一絲瑕疵。
而這也讓中心那些裂紋看起來更爲刺眼。
溫折玉的視線隨着她的走動一同落到了那塊冰玉石上。
唐今站在那石頭前看了良久,淡淡出聲感嘆了起來:
“還是沒有這些礙眼的裂紋要好看些。”
她偏過頭,看向溫折玉,“對吧?”
像是在認真尋求他的意見一般。
溫折玉沒有回答。
他已經告訴過她結界與他的關係,她應該知道那塊冰玉石中心的那些裂紋代表着什麼,因爲什麼。
她不會不知道。
既然她知道,那爲什麼還要說這樣的話?
沒有等到溫折玉的回答,唐今勾了下脣角,也不追問,重新看回了那塊冰玉石。
玉石淡淡的螢輝印在她眼底,蓋過了血色。
最後,溫折玉還是沒有問她爲什麼,而唐今也沒有說。
夜深後,唐今就帶着他回了王宮,如往日那樣共枕着一同睡去。
第二天,當溫折玉睜開眼睛的時候,身旁總是會懶着還拉着他也一起犯懶不肯起的人,卻已經不見了身影。
而他,在體內察覺到了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
靈力。
溫折玉擡起手,他看着指尖淡淡的氣,少頃,伸手捋起了袖子,又看了下身上其他的地方。
那些代表封印的黑紋仍在,他在體內感受到的靈力也不過只有煉氣期的強度。
這樣微末的靈力,甚至無法支撐他修復好自己的丹田和經脈。
這麼看起來,似乎只是他身上的封印不小心漏了一角。
溫折玉看着在指尖纏繞的靈力,許久,緩緩放下了手。
他垂眸看着衾被上繡着的暗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等到了晚上,唐今回宮的時候,便發現溫折玉已經早早睡了。
她也沒在意,躺下後便沉沉睡去了。
溫折玉聽着耳邊逐漸平穩的聲音,半晌,也漸漸睡了過去。
而又一日,當他醒來時,體內的靈力便從煉氣期提升到了築基期。
……
唐今復刻已然畫好的陣圖都用了那麼久的時間,青姬帶着人佈置用的時間自然少不了。
而且陣圖複雜,爲了確保不出錯,每一處細節青姬都會反覆檢查,這時間自然也就快不了。
而除去大陣之外,別的需要準備的事情,唐今也已經下了命令。
王宮外,大陣一點一點落成,而王宮內,溫折玉身上的黑紋也越來越少。
他的境界已然恢復至了化神期。
境界升至元嬰之時,他體內破碎的丹田和經脈便已經開始重塑,如今入了化神,便幾乎好全了。
他不再需要湯藥和藥浴,不再是那副臉色蒼白病氣纏身的模樣,周身的氣息也越來越冷。
這樣明顯的變化連侍奉裏的侍從都看了出來,私底下都議論紛紛,唐今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可到了夜裏,她還是跟什麼都沒發生的一樣,抱過溫折玉倒頭就睡。
而溫折玉被她強行按在懷裏,良久,也什麼都不說地閉上了眼睛。
只是他或許也意識到了什麼。
偶爾唐今回宮時,能看見他站在窗邊,擡眸看着天上的結界。
要啓動大陣將那支撐結界的靈力傳回溫折玉的身上,溫折玉就不能是一副連普通凡人都不如的模樣。
不然,在那龐大的靈力進入他身體的一瞬間,他便會直接爆體而亡。
所以唐今必須先解開溫折玉身上的封印。
可這封印也不能直接全部解開了。
一是爲了溫折玉的身體,二是因爲那大陣還沒有落成。
所以唐今調整了一下,一點點一步步地解開溫折玉身上的封印。
大陣預計落成的時間是一月,所以唐今給溫折玉身上那封印設定完全解除的時間,也是一月。
一月之後,溫折玉回到渡劫期,他體內的那些傷他自己便能修復好,屆時,她也就可以啓動大陣了。
日子一日一日過去,溫折玉的境界也慢慢升上了大乘。
到了晚上唐今還是會回宮,而溫折玉也還是會等她,但他們間說的話越來越少,到了最後,幾乎沒有話說。
離結界落成還有三日時,唐今又帶着溫折玉出宮了一趟。
還是上次的那片花海。
兩人站在那山坡之上,一黑一白,離得不是特別遠,卻又像被什麼無形的東西,劃分爲了兩個世界。
山坡上還有風,迎面吹來漫山花香,倒也愜意。
唐今看着山坡下的花海,許久,懶笑道:“冥界裏能看的風景太少,也只能請玄玉道君看看這重複的景色了。”
溫折玉亦看着那片花海,長睫掩着墨眸,將那眼底的情緒盡數掩蓋,留下的,便只有皮上的疏離與冷淡。
片刻,兩人幾乎是同時朝對方出了手。
“轟——”
渡劫期強者間爆發的強大靈力無需任何招式,頃刻間便將他們腳下所站的土地碾爲了飛灰。
漫天花瓣的餘燼在天空中落下,還未落地,便又有一股巨大的能量爆發,將空中的餘燼徹底湮滅。
唐今看着濃煙火光另一端的那道身影,身後魔氣翻涌,血色遮天蔽日。
然,在那磅礴浩蕩如天空如山河的劍意直指她而來的時候,她卻忽而收手,停在了原地。
不避,也不防。
這一劍來得極快,纔出,便已至了眼前。
然。
那令天地失色,山河黯淡的一劍。
竟偏了。
幾縷隨風飄起的墨發被捲進靈氣之中,沒有影子——這也是唐今損失的全部。
沒有任何言語,他們隔着火光相望,良久,溫折玉再一次提起了劍。
這一劍,不會再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