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吻是可以一觸即離的,就像上次唐今對江煥的。
但有些吻,卻不是輕易就能喊停的。
這樣仰着脖子,並不舒服。
唐今伸手,拽着江煥的領口,將他拉了下來。
江煥先是低身,良久,慢慢單膝跪了下去。
而唐今從仰着脖子,變成了低着頭。
她吻着那第一次與人接吻便兇狠得像是未經馴化野性未除的惡犬一般的青年,手指落在他的領口,像是勾着他頸上無形的項圈。
狼也不過是狗。
馴狗,再容易不過了。
她給予他糖,亦給予他懲戒。
脣舌的糾纏時而曖昧熾烈,時而若即若離。
而當青年跪在她身前,試圖尋上,渴望更多的時候,她擡起頭,結束了這個吻。
作爲安撫,她慢慢撫上江煥的臉頰,指尖輕輕擦去他脣上細小的傷口。
她聲音慵啞,慢吞吞的:“我還沒有喫完早飯。嗯?”
江煥那雙漆黑的眸子裏深深映着她的模樣,濃烈的情愫與慾望糾纏,一點點將她的身影吞噬。
許久,江煥伸手覆上她的手,他牽着她,在她掌心裏印下一個吻。
他聲音低低:“別玩我。”
對於自己熱衷的事物,一旦開始,他便會傾注全部身心,像是樂隊,像是音樂。
但那些都只是死物,是不會從他身邊逃離的死物。
人,是不同的。
別騙他,別玩弄他,別把他當成一個可有可無的玩具,不要在他傾注全部的時候,永遠保持清醒。
銀質的脣環壓在掌心,莫名的,有些痛。
唐今看着那跪在自己面前的青年,指尖收攏,強迫他擡起了頭。
她臉上沒有戴那副眼鏡,上勾的眼尾是畫家工筆悠然往上描繪出來的狐意,她按着江煥的脣,輕聲問他:“我給你做個狗牌好不好?”
暗色漸漸在那雙淺眸中浮起,“標註主人的那種。”
……
……
蘇助理最近過得並不太順,連着幾天上班都有些沒什麼精氣神。
在工位上坐到將近九點,蘇禾才驀地反應過來什麼,去辦公室看了一眼。
唐今還沒有來。
蘇禾有些疑惑,但也鬆了口氣,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開始忙工作的事。
被她放在一旁的手機暗暗亮着,顯示着不斷髮來的新消息。
良久,蘇禾還是忍不住皺眉看了一眼。
鄒毅雲:蘇禾,我們認識三年在一起兩年了我有做錯過什麼事嗎?
鄒毅雲:就因爲我爸媽的一兩句話你就要把我否定?
鄒毅雲:他們也不是有意那麼說的,就是開開玩笑而已
鄒毅雲:你理智一點行不行?
看到那一條條消息,蘇禾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她拿起手機回過去了一條消息。
蘇禾:不是有意?
蘇禾:是嘴沒有長他們身上還是腦子沒長他們身上?
發完這麼兩句話後,蘇禾便直接將對方的賬號拉進了黑名單,眼不見爲淨地將手機扔進了抽屜裏。
只是雖然這樣做了,她卻並沒有感到輕鬆。
相反,壓上來的是讓她更深的窒息感。
其實唐讓她提早下班回家的那天,是鄒毅雲他爸的生日,他們約好了晚上七點一起喫飯。
相戀了兩年,她和鄒毅雲已經見過家長,準備訂婚了。
最近這段時間她的工作忙了點,對鄒毅雲忽視了一點,所以對他也就有些愧疚。
那天唐或許是看出了她一直在反覆看時間,就讓她提前下了班,而她也急急忙忙不顧腳上的扭傷趕去飯店。
卻不想在包廂外聽見了鄒毅雲和他父母的聊天。
“什麼彩禮,要什麼彩禮?和她都談了兩年了吧?你要是不要她了,還有誰會願意撿這麼一雙破鞋啊?”
“不願意?兒子你傻啊?你跟她鬧鬧,假裝要分手,反正你們都快訂婚了她急了肯定同意。”
“到時候你在那什麼上面扎個洞,等她肚子大了看她急不急。”
“是啊,你看她那樣,天天就知道弄什麼工作,連自己男人親老子的生日都能不來,像什麼話。”
“等以後結了婚你就讓她把工作辭了,老實本分地在家裏帶孩子!”
曾經對着她慈眉善目的一對老夫妻此時言語諷刺醜陋地說着讓她遍體生寒的話語,而一直到此時,當說到讓她辭職的時候,她的好男朋友——鄒毅雲,才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話:
那對老夫妻安靜了一會,半晌,鄒毅雲的媽又開了口:“你不是說她和她那個老闆關係很好嗎?要不你讓她跟老闆說,讓你表哥頂替了她的位置唄……”
後面的話蘇禾沒有再聽下去。
聽到一半的時候,她開了錄音,聽不下去的時候,就離開了飯店。
入秋的夜風格外的冷,來的路上爲了不失態她還買了一雙新的高跟鞋,走到現在,她才發現那雙高跟鞋磨腳得很,磨得她腳掌和後跟都生疼。
蘇禾也不知道自己一個人在路上走了多久,走到腳掌快要沒了知覺,扭傷的腳踝高高腫起,蘇禾纔在路邊找了家店,坐下,吃了頓飯。
倒也沒有哭,就是身上一直泛寒,還格外的噁心。
等喫完飯,她把那錄音發給了她爸媽。
過了會,她爸給她打了視頻過來,聲音沉穩地安慰她。
而視頻背景裏,是她媽對着電話那一頭,口吐金蓮舌燦蓮花從祖宗十八代罵到讓鄒毅雲斷子絕孫的話。
看得出來,電話那一頭想插話,但硬生生一句都能插上。
她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然後眼淚那一瞬間就下來了。
去**的鄒毅雲。
……
唐今到公司樓下的時候,看見了一隻有些新奇的活物。
穿着一身西裝白領相貌端正的男人抱着一大捧玫瑰花,手裏還高舉着一個牌子,表情忍辱負重地看着樓上。
男人不知道在樓下站了多久,公司裏來來往往的人都有些好奇地看向他,小聲議論。
唐今目不斜視地走進公司。
過了會,幾個保潔阿姨提着幾桶水走了出來。
保潔阿姨拿着拖把沾了水,“啪嗒”一下就往男人腳下懟:“誒,讓讓,讓讓,拖地了啊。”
鄒毅雲皺起眉,見狀往旁邊走了一點,但纔剛走開一點另一個保潔阿姨又把拖把懟了過來。
這位阿姨的嗓門比較嘹亮:“誒你這小夥子怎麼就這麼沒眼力見呢?阿姨們拖地你就非得站這是吧?趕緊讓開啊待會鞋子衣服溼了我們可不負責。”
鄒毅雲忍不住了,“這大馬路的也不是你們公司的地方,你們憑什麼不讓我站這裏?”
又是一個阿姨懟了上來,“我們哪不讓你站了,你站着唄,那我們拖我們的你管得着?”
“你說你小鼻子小眼舉個小牌子小字的,人家在那高樓上也看不清啊,感動給誰看呢?給我閨女說了我閨女都當笑話聽。”
“說不準是出軌小三現在哭着來求原諒呢,這種男的我見多了……”
幾個保潔阿姨你一句我一句,一邊拖地一邊毫不掩飾音量的議論,周圍原本好奇的目光逐漸變作了鄙夷。
鄒毅雲自認是高素質人士,不想跟這羣沒有素質的大媽爭吵,被逼急了也忍不住臊着臉回嘴,但很快就被大媽們懟得接不上話。
在樓下站了一會,鄒毅雲終究還是承受不住周圍人鄙夷目光的羞辱,陰沉着臉色匆匆離開。
高樓之上,蘇禾看着公司羣裏對樓下發生的事情的實時播報,許久,起身去了唐今辦公室。
……
孟文竹拿着一份測試數據走出電梯。
孟文竹這幾天照着唐今給的藍圖開發設計,越做便越是沉浸,對周圍發生的事情也就有點渾然不知。
他總算是知道爲什麼研發部的一些員工加班還加得那麼開心了,除去有豐厚的加班費外,光是進行這項項目也足夠讓人感到愉悅。
他帶着點小激動地敲響了唐今辦公室的門。
好一會都沒動靜。
就在孟文竹準備再敲的時候,門忽而從裏面打開了。
低着頭紅着眼眶溼潤着眼睛的蘇助理有些慌亂從辦公室裏出來,連一聲招呼都沒來得及和他打就匆匆離去。
孟文竹看着她的背影皺起眉,半晌,扭頭看向了那半邊身子坐在辦公桌上的唐今。
戴着眼鏡的青年襯衫領口鬆散,在胸口的位置,有溼潤的痕跡,同時,還有少許鮮明的口紅印。
孟文竹的目光逐漸變得複雜。
唐今:“……”
良久,她相當誠摯地開口:“我什麼都沒幹。”
她什麼都沒幹。
她家裏有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