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南往北，也算不上多麼長的一條道，因着路上一樁樁一件件意外，叫唐今和金萬兩走了兩月有餘。
從江南出發時，都還未曾入夏，只是有些夏日的苗頭，等他們離那均州武當越來越近的時候，白日裏的天氣都已經熱得人有些受不住了
官府或是也知道了這武當要舉辦試劍大會的事，雖然阻止不了，但也還是派出了官兵，在均州府附近的官道關隘上加大了盤查的力度。
只是這也不過是做做樣子。
普通官兵的盤查對於一衆能飛檐走壁的江湖人來說，形同虛設。
更何況，官府也不敢真的查嚴了。
若是爭執起來鬧出什麼傷亡，這場面反而更不好看。
唐今和金萬兩過關時，託他們那豪華大馬車的福，並沒有被怎麼盤問就順利過了關。
“若是這般走下去，再有三日就能到武當了。”
金萬兩不好好坐在車廂裏，反而坐在馬車前頭與唐今並排着，肩抵着肩，懶懶打着扇子道。
他這大半月來都是這般的，雖不至於掛到唐今身上去，但總要靠着她，拉近與她的距離。
唐今也已習慣。
聽着金萬兩的話，她“嗯”了一聲算是肯定。
金萬兩想了想，半晌，“先到前頭的郡縣裏休息幾日吧，離那試劍大會還有小半月呢。不急着上武當。”
他大抵又是在盤算什麼。
唐今默然。
雖然很想立馬回武當去，結束了自己這莫名其妙的三年又三年的臥底之行，但……
他是主家，這還沒到均州，自然是他說什麼就是說什麼。
唐今趕着馬車，朝地圖上標註的下一個郡城而去。
當今朝廷正在改制，原本的各郡縣正一點點改爲州城——就像原本武當郡被改爲均州一般。
南方那一片都還沒改過來，還稱郡縣，但北方這邊都已經改了名了。
傍晚時分，兩人順利入了臨陽城。
爲了參與這次試劍大會，不少遊方俠客都從五湖四海趕來。
均州城裏什麼光景暫且不知，這與均州不過一步之遙的臨陽城裏已是人滿爲患，放眼望去那大街上行走的盡是些佩戴刀劍的江湖人物了。
兩人在那家有名的悅來客棧前停下了馬車，很快便有小二出來引着兩位進店。
這間悅來客棧應是城中最大的一間客棧了，佔地寬不說，還建起了三樓。
兩人進店時，正是晌午時分，大堂裏頭坐滿了喫飯的人。
金萬兩和平常般要了兩間上房，但剛剛還笑着的小二聽他這麼說便有些爲難了起來。
“抱歉客官，我們這店裏的上房啊，已經住滿了，您看……”
金萬兩隨手從袖中扔了塊什麼牌子給他，“拿去給你們掌櫃的。”
雖有些莫名，但瞧着金萬兩似乎也不是什麼簡單人物，小二不敢耽誤，忙去後邊叫了掌櫃。
沒多久，一個穿着儒生長衫的中年男人便匆匆從後門走出。
還未走近，男人就先拱起了手，“這位大人，是您要住店？”
金萬兩長眸懶怠，淡淡“嗯”了一聲，不欲多言。
掌櫃立馬堆出笑來：“二位客官這邊請，小店內正好還留有一間上房。”
在那掌櫃的引路下，公子護衛兩人上了三樓，進了一間專門留出來的上房裏。
這房間裏的物件乍一眼瞧不出什麼，但細細看過去就發現用都是那最好最貴的一批，像是專門佈置出來的一般。
“這房間裏頭還有一張軟塌，可以留給二位使用。”
怕他們兩個人住一間房不方便，那掌櫃還非常殷勤地跟他們介紹道。
但金萬兩掃了一眼那張軟塌，便淡淡轉開了眸，“搬下去，撤了吧。”
金萬兩回眸睨他，“搬下去。撤了。”
“哦、哦…是。”雖然不明白箇中緣由，但掌櫃還是應了下來。
唐今站在窗邊，看着遠處的風景，對耳邊的聲音置若罔聞。
金萬兩或許是打算在這臨陽城裏多住個幾日，還叫客棧小二的將馬車裏的行李都搬了上來。
而等安置好了房間，金萬兩就叫上唐今出了門。
按理他們剛剛進城，就是要在城裏逛，照金大公子平日的作風也應該先休息一會然後再動身，今日卻有幾分……
坐不住一般。
唐今對此，只當不知。
臨陽城裏最近來往的江湖人確實是多。
才走上街，唐今便已感受到了不少還不算弱的武者氣息。
以防萬一，她還是多走了幾步，離金萬兩近了些。
金萬兩一直注意着她，雖然只是一個並不明顯沒什麼特殊意味的舉動，但也還是叫他心情愉悅了起來。
金萬兩似乎和平常一般，只是又嫌自己的錢太多了，想到處撒撒。
唐今也沒說什麼，就繼續跟在金萬兩後邊，看他到底準備折騰些什麼幺蛾子。
終於，在兩人走到一家大金店前的時候，金萬兩停下了腳步。
他輕咳一聲，“你且在外頭等着。”
唐今擡頭看了眼那家店的招牌。
嗯，有些眼熟。
這附近也沒什麼特別強大的武者氣息，唐今便也沒有跟進去，就在門口安靜等着。
大概一刻鐘後，金萬兩重新走出來了，手裏還提着一個碩大的長方盒子。
“拿着。”金萬兩大概是想用以前那樣的口吻使喚她，但說話間的眼神卻沒忍住飄了一下。
唐今伸手接過。
而後她手臂便猛地一墜。
什麼鬼……
唐今手指繃緊，多用上了幾分力，纔沒叫那大盒子一下摔到了地上去。
剛剛金萬兩單手提着給她遞過來的時候瞧着一副多輕鬆的模樣，她也就以爲是個輕東西，沒承想這盒子重量與其大小完全不成正比。
金萬兩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無意間好似又暴露了什麼，或者他也已經不在乎在唐今面前暴露不暴露的事情了，悠悠搖着扇子便走。
“回去了，擒雁護衛。”
唐今便提着那大鐵砣一般的盒子跟上。
東西到手，金萬兩的心情顯而易見地好了起來，這回去的路上也多了幾分真的閒心逸緻。
不似來時一般，看似好奇，實則焦急。
在路過某個賣傘的鋪子前時，金萬兩停下來，多看了一會。
過了會，一個什麼東西忽而朝唐今擲來。
她擡手接住。
那還在彎腰看着那些油紙傘的金萬兩聲音淡淡，“賠你的。”
唐今攤開手。
手心裏躺着一隻不過石頭大小的純金小福豬。
小福豬圓潤可愛，身上還穿着寫了福字的小衣服，小小的一個，但精緻得厲害，身上的小衣服還留了個孔，用金珠金線串着，像是個掛腰上的腰飾。
唐今看了眼金萬兩腰上不知何時掛上去的另一隻小福豬，又看了眼手心裏的。
半晌，她開口：“好小。”
雖然小小的也很可愛。
但哪裏比得上她那些小黑豬了。
金萬兩直起身，冷睨了她一眼。
唐今看着他那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沉默了一會，目光漸漸轉向了手裏那個沉重得厲害，尋常人興許擡都擡不起的大盒子。
……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