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譁——”
昏暗的夜色之中,忽而有一道身影從湍急的河水中冒出。
片刻,那道漆黑若水鬼般的身影緩緩遊至岸邊,爬上了岸。
異樣的風聲忽起,毫無預兆地,一柄短刀自林中擲出,瞬息便已到了那身影前。
唐今夾住刀,反手甩了回去。
一片簌簌的落葉聲,月紫身影從林後走出。
女人低緩輕曖的聲音轉了個彎:“只是開個玩笑嘛。”
飛照影看着自己手背上的那道刀傷,幽幽嘆息一聲,“鐵索上也是,把奴家的手都給劃傷了……”
唐今收回視線,不置可否。
這可不像是在玩笑。
鐵索之上,飛照影忽而向她襲來的那一掌帶着實打實的殺意。
只是被她回敬了一刀後,女人便傳音悠悠給了她一個理由:
——“聽風閣那人瞧着可不好糊弄,不演得真些,如何幫你脫身呢?”
這種鬼話騙騙旁人也就罷了。
不過羅衣樓內部的殺手之間關係本來就沒那麼和諧,排名越是靠前性情就越是古怪,飛照影瞧着正常,但也只是瞧着正常罷了。
唐今接過一旁李青衫遞來的衣物,問了一句:“曼陀羅呢?”
曼陀羅是西域之人,而裟羅似乎也跟西域有些關係,兩人之間的自然關係也比旁人要和諧些,這在樓裏也不是什麼祕密。
李青衫解釋了一句:“他中了一劍,先回去療傷了。”
“嗯。”唐今將身上溼透的外衣換下,扔進身後湍急的大河之中,“聽風閣的人就要來了,走吧。”
李青衫沒什麼意見,擡腳就準備跟上。
但被晾在一旁的飛照影多看了唐今幾眼,像是好奇般開口:“纔去了三年,便對聽風閣這般瞭解啦?”
不等唐今說什麼,她就自說自話般地掩脣“噗嗤”一笑,“瞧瞧我都忘了,咱們裟羅可是都跟那聽風閣的人你儂我儂,叫人家都願意爲之跳河——”
葉片劃過半空,無聲無息。
半截青絲飄然落下,飛照影頸側驀地一痛,鮮紅血珠滾出,頃刻染紅了衣。
唐今已然擡腳離開。
飛照影捂住側頸處的傷口,看着她離去的背影眸色陰晴不定。
李青衫不太客氣地嗤笑了一聲,“叫你別惹他。”
飛照影冷呵一聲,直戳他痛處:“關你屁事,死殘廢。”
這一句話叫李青衫的臉色驟然陰沉了下去。
他看了飛照影一眼,也不再理她,面色難看地轉身而去。
飛照影嘁了一聲,少頃,美眸微轉,回頭看向了那條大河。
方纔她是故意刺激裟羅的。
鐵索之上,她雖然在和裟羅交手,但也有注意曼陀羅那邊的情況。和曼陀羅交手的那男人身無內力,武功卻極高,如此人物怎麼從未在江湖上聽說過?真是奇怪……
而且,因着裟羅傳消息說聽風閣會有所行動,所以他們今夜才帶了這麼多人來,但裟羅卻沒說過聽風閣今夜的行動又是爲了什麼,他們雖然一直看着,卻也看不明白。
好端端的,聽風閣爲何要出動這麼多的人來劫一輛馬車?
除了這兩件事外,令人好奇的就是裟羅和那個男人之間的關係了。
瞧方纔的情況,剛剛那男人在聽風閣中的地位必定不低。
那男人都能爲裟羅不顧生死了,這二人之間的關係可不簡單吶……
飛照影抹去脖間的血珠,紅脣微勾。
要是讓那男人知道了裟羅的身份……
女人輕笑一聲,腳步悠悠地跟了上去。
這次的試劍大會,可有得玩咯。
……
因着試劍大會的關係,均州這半月以來都一直熱鬧得厲害,武當山下的幾條商鋪街人頭攢動不說,均州城裏的各個客棧幾乎都住滿了人。
客棧住不下了,有些腦子靈活些的本地百姓,便將自己家中的空房收拾出來,留給那些江湖俠客們居住。
像是一些與武當關係還算不錯的宗派裏的弟子,早在幾日前就已經上了武當山,住進了武當給他們安排的地方里去。
武當正門大堂內,武當掌門和幾位長老正與堂中坐着的幾大門派的掌門聊着天。
“也是許多年未曾有過如此盛會了啊。”有人感慨了一句。
太行劍派的掌門笑了笑,“你我都老了,而今江湖上的後起之秀越來越多,不知這次大會又該輪到誰人揚名天下了。”
“知盧真人這就謙虛了,你那新收的弟子前段時日不是還與四大惡人交手,打的有來有往毫不遜色嗎?”
“是啊是啊,我看啊,這次大會之上最出彩的怕就是你們太行劍派了。”
知盧真人搖頭,“那小子天賦雖好,但還太浮躁了些,此次大會怕是要栽跟頭。”
他這話明顯只是自謙,旁人又吹捧了一番,忽而想起什麼,看向堂中撐着額頭昏昏欲睡的一個女子,嘀咕了一聲:“說起來齊歡師太不也纔將將二十出頭的年紀嗎?”
此次試劍大會是辦給江湖中那些年輕後俊的,但這位峨眉派的新掌門似乎也還年輕的很啊。
不過他這話出口後,卻是沒什麼人接了。
以齊歡的年紀當然可以參加這次的大會,但……
這位峨眉派新掌門,可是江湖上有名的“妖女”,其行事作風……
大概是意識到了他們在議論自己,那撐着額頭昏昏欲睡的道袍女子閉着眼,懶懶開口說了句:“什麼太行劍派的小天才啊,能經得住魔教那白相觀音的三鐗嗎?”
她緩緩睜開眼睛,“羅衣樓也要來人吧。若是來個斷臂的李青衫也就罷了,隨意來個排行前十的,又有哪門哪派的弟子擋得住啊?”
她這一番完全不給堂中掌門留面子的犀利話語頓時叫整個大堂都安靜了下來。
說起來也是遺憾,以往那些有天賦的弟子往往都出在各大門派之中。
但是近些年,那些驚才絕豔的天才們竟都入了魔教、羅衣樓這類的組織裏,各大門派的弟子雖也有有天賦的,但比起那些人卻還是要略遜一籌。
齊歡懶得跟他們這幫老頭在這虛與委蛇,徑直起身,帶上自己身後的幾個峨眉派弟子就要離去。
“我派倒是有一個年輕弟子,資質還算不錯。”
那始終老神在在坐於上座的武當掌門忽而悠悠開口,說了這麼一句。
這一句話引得堂中人都投去了目光。
有人不禁面露懷疑。
武當派這些年雖然有不錯的弟子,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氣,但那能跟莫語、李青衫等人齊名的,可從未聽說啊。
已經走到門邊的齊歡也回眸打量了武當派那老頭幾眼,半晌,她不感興趣地轉身離去,“既如此,我就等着看好戲了。”
幾個峨眉派的弟子連忙跟上她的腳步。
跨出了門後,還能聽見她們嘰嘰喳喳地圍在齊歡身邊:“大師姐你真棒,那羣老頭叨叨叨的煩死個人了。”
“就是,都吹了一個多時辰的牛了也不嫌口乾,我腿都要站麻了……”
堂中幾大門派的掌門對視一眼,神色都有幾分尷尬。
武當掌門咳了一聲,“時候確實也不早了,不如諸位,今日就先到這吧?”
衆人皆應了。
等到賓客散去,回到了武當內院後,武當掌門明真子才叫來人。
“可有武塵消息了?”
那一身黑衣的弟子回覆道:“師兄已同羅衣樓的人到均州了,同他一起的有飛照影、李青衫和一衆羅衣樓殺手。”
明真子點了點頭,“難爲她了啊……魔教那邊呢?”
“魔教聖女似乎已經入城了,但行蹤還不清楚,但師兄好像要去跟她交接,所以……”說到這裏那黑衣弟子的表情也露出了幾分……憐憫。
明真子沉默良久,再次嘆息:“難爲她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