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騙啊……
不過。
唐今轉眸瞥了一眼旁邊的莊期別，“所以，你真喜歡我啊？”
莊期別的動作頓時一僵。
……喜歡？
反應過來後，莊期別頓時便想說點什麼，不管是解釋還是……否認或者別的什麼都好，可是，卻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腦子裏反反覆覆重複着“喜歡”兩個字，別的話，他一句都說不出。
莊期別的沉默在唐今看來也就是默認了。
唐今看着車前，繼續開着車，聲音淡淡的：“就因爲我看了你的身子？”
除了這一點外，她實在想不到別的什麼莊期別會喜歡她的理由。
但莊期別的注意，卻不合時宜地被她話語中的那一個“就”字所吸引。
他沉默了一會，低聲慢慢回覆唐今道：“這便已經足夠了。”
即便知道這樣的事情對這個世界的人——對唐今來說可能不算什麼。
即便他對對方的好感，並不只是因爲這樣的一件事——
是因爲那些摻雜在日常生活之中，一個又一個平常而又細微的舉動，才一點點讓他對這個人有了真正的喜歡，但。
被看光了身子這一件事，在他這裏，對於他而言，絕不僅僅只是一個“就”字而已。
這對他很重要。
唐今只是想了一下，便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
對於現代人而言，看看身體肌膚可能真的不算什麼，可是對於莊期別而言，那卻是足夠影響他一生的事情。
他這樣的觀念早已形成，而且此前也一直遵循着這樣的觀念生活了十幾二十年，唐今無意去強行扭轉他的想法，他的想法也不是在這一朝一夕之間就能改變的。
莊期別的話語，只是讓唐今正式意識到了自己之前對他做的那些事情有多不妥。
但除此外，她也有些好奇，“要是那天替你換衣服的人不是我，是其他人呢？”
莊期別愣了一下，他轉頭看向唐今，片刻，“我不知道……其他的人，也會像你一般包容我嗎？”
包容一個，像他這樣的，與整個世界格格不入的……異類。
唐今沒有回答。沒發生的事情，她不會隨便去做什麼推測。
但其實，即便唐今不回答他，在這個世界待了這麼多天之後，莊期別自己也能找到答案了。
如果不是唐今，換成其他人碰上莊期別，恐怕都只會把他當成一個笑話，一個瘋子來看待。
就像是讓這個世界的人去到他曾生活長大的大禮朝，也只會被當成一個胡言亂語的瘋子一樣。
即便有好心的，願意幫助他，能給予他的也僅僅只是幫助，未必能給予他真正的理解與尊重包容。
而且。
這世上也沒有那些要是、假如、如果。
所以。
是這個人，也只會是這個人。
他會……喜歡的，只會是眼前的這個人。
或許這樣的喜歡還不算特別地多，但毫無疑問的，這樣的喜歡已經在無聲無息之間，在他的心底霸佔了一個角落。
眼前的這個人，讓他有點討厭，但也……讓他有點喜歡。
他討厭她偶爾表現出來的那些惡劣的性子，像是故意氣他一般的舉動，但他喜歡她在細微之處流露出來的細心，無意間展露出來的溫柔。
在等待紅綠燈的時機裏，察覺到旁邊投來的目光，唐今還是又偏過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正與莊期別的目光撞上。
車內的燈光是昏黃的，照得小公子的那張蒼白的臉也多了幾分氣色。
點在他頰邊的那顆小痣總有幾分獨特的清逸韻味，但此時此刻，卻比不過他那雙映着一人心神的墨色霧眸動人。
小公子聲音沉靜，卻是前所未有的，大膽地問她：“在你們的世界中，若一個男子想要向一個女子表示傾慕，該如何做呢？”
唐今收回了目光，“我怎麼知道……”
莊期別臉上是熱的，耳尖也是熱的，身上涌出來的窘迫讓他有些無法說下去，但他卻忍下了心底的那股羞窘與不自在，鼓起勇氣，道：
“那等我知曉了，我便告訴你。”
……你想怎麼告訴？
唐今挺想回他一句“你可千萬別”的，但一轉頭瞥見莊期別那副難得帶上了幾分平日裏沒有的生鮮——生動鮮活的樣子，嘴裏的話就又默默地嚥了回去。
好不容易瞧着有點人氣了，還是別再又給氣回那副隨時隨地都要羽化登仙一樣的模樣了吧。
就當是積德了……
把話說到這個程度，對莊期別來說已經算是極限了，還想說別的，恐怕也只能等以後他更適應了纔有可能。
唐今沒有迴應，莊期別也沒有失望。
沒有迴應，他便可以一直期待着有迴應的那天。
莊期別轉開頭，將目光落在了身邊的那扇窗戶上。
車窗上的倒影清晰。
看着看着，莊期別的耳朵漸漸冒起了一陣熱意。
他覺得自己應該收斂些，知禮些，避嫌着移開視線。
他移開了。
但只是片刻，他便又忍不住地，將目光悄悄移了回去。
副駕駛上面紅耳赤的小公子在偷偷摸摸做些什麼，唐今不知道。
她也不想知道。
她看着前方靠近又倒退的街景，無聲嘆了口氣。
明明一開始打着的，是讓這小公子給她當助理，讓這小公子對她的爲人有一個更爲清晰、深刻，也更深層次的認知，然後死了那點對她的心思的主意的。
但是現在怎麼……
越走越歪了？
這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是她表現得還不夠惡霸？
要不……明天再拉兩個任務者來，對他們進行一下更深度的精神折磨？
從小病秧子目前的反應來看，好像普通級別的惡霸都已經沒辦法嚇退他了……那就，再進階一下？
唐今嘆息了一聲。
能爲此犧牲也是那些任務者的福氣啊。
唐今想得很好，但是第二天，還不等唐今抓兩個任務者折磨折磨，順帶再嚇一嚇莊期別，莊期別就先對她下手了。
準確地來說，是對她的早餐下手了。
之前說過，唐今最大的一個優點就是不挑食。
不挑歸不挑，但如果碰上什麼味道特別好的食物，她也是會多喫上兩口的。
就比如……
唐今看着面前的那一碗看似平平無奇，但隱隱約約又好像散發着什麼不肯描述的中華小當家之廚神金光，好像越看越不簡單的湯麪，好一會，又看了一眼旁邊已經在位置上坐下，安靜地喫起了自己那一碗麪的莊期別。
她的面還沒動，暫時聞不到什麼香味，但她卻已經可以聞見從莊期別碗裏飄出來的，勾得人食指大動的香味。
但唐今還是比較謹慎。
她合理猜測：“你下藥了？”
她昨天才逼着小公子吃了碗螺螄粉，今天小公子就給她端了一碗麪——這面有問題。
莊期別：“……咳咳咳。”
一口氣被她的話噎住，莊期別不受控制地不斷咳嗽了起來，蒼白的臉上都一下涌上了血色。
唐今咋舌，遞了張紙給他，等他接過了，她就補刀了一句：“沒看出來，你人不大，報復心還挺強。”
莊期別剛剛纔稍微停下一點的咳嗽，立馬就又厲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