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就算了。本來還想着你哭一哭就讓你當正夫算了，但既然你非要當通房，那就算了吧。”
在聽見那平淡得沒有一點起伏，足夠冷漠的聲音時，莊期別還沒有反應過來。
他還愣愣地看着唐今像是不耐煩，不願再和他多說了似的扭開了頭。
在唐今說話的那一瞬，他還在想。
如果通房也不行的話，還有什麼身份可以讓自己留在她身邊？
腦子裏的思緒就像一團亂麻，唐今冷漠的神情更讓他下意識地認爲，她說出口的，一定又是諷刺他不知廉恥的話。
於是，在聽見那句話後，莊期別反應了好長好長一會，才突然愣住。
就好像有一道雷從天而降，轟地一聲直接劈在了他頭頂，讓他整個人都變成了一尊石像——
而且還是被雷劈得要四分五裂的石像一樣。
莊期別整個人都呆住了。
片刻，反應過來，他眼神頓時又變得慌亂。
見唐今都已經都要走進衣帽間裏了，莊期別顧不上許多，赤着腳就下了牀，跌跌撞撞地跑過去一把便半撲半抱住了唐今。
“妻主、妻主……”
心裏被不敢置信，又心甘情願想要相信的情緒盈滿，莊期別緊緊抓着唐今的衣服，可手指卻都還在顫抖着，幾乎是語無倫次地喊她：“妻、妻主……”
怕唐今看不見他，他慌亂地擡起頭，繞到唐今身前，用一雙都快被水霧盛滿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妻主……”
唐今就忍不住想逗他，“通房是也可以喊妻主的嗎？”
莊期別不知道她是故意的還是存心的。
可面對唐今沒有什麼情緒的臉色，即便她剛剛說的那句話裏似乎有一些別樣的，他所期待的東西，他也不敢去妄自揣測。
喜意與恐慌一同縈繞在心頭，他像是孩子一樣用力地搖了搖頭：
“不是的，阿期，阿期想嫁與妻主……阿期不想當通房……”
唐今按了按那小病秧子沒什麼肉的臉頰，“剛剛不還說當通房就夠了？怎麼？貪心了？”
她明顯是故意戲自己的，可即便清楚，莊期別也真的被她逼得有些急了。
若非不得不，又有誰真的想當偏房呢？
他想的，不過是等有了孩子以後，或許自己就能被擡着做個小侍，雖然還是那樣入不了族譜的，但好歹也是個名分……
但是現在……
這段時日裏一直擠壓着的情緒上涌，鼻尖反算，幾顆原本強忍着的眼淚便一下控制不住地擦過眼尾掉了出來。
莊期別緊緊抓着她，眼淚一顆顆地掉，說出的話都在顫：“妻主不要再欺負阿期了……”
眼見小公子被急得眼淚直掉，唐今莫名地生出了那麼一點心虛。
要不……
就算了？
眼淚這種東西，還是在一些特定的時候掉出來，才最好看。
正在唐今想着抱着那小公子安慰安慰算了的時候，那原本緊緊抓着她的莊期別忽而用力，仰頭就親了上來。
唐今都沒有預料到他這突然的舉動。
那青澀柔軟的溫熱。
一下便勾住了唐今的舌。
婚禮那天的記憶已經有些混亂了，期間一兩個吻更是模糊不清，但莊期別也還是模糊記得一些。
感受着小病秧子那笨笨的軟，唐今忍了忍，良久，還是沒忍住偷偷掐了一把他後腰，將他抱着，在一旁坐了下來，“這就忘了？”
莊期別因爲她的舉動僵了一下，很快就又軟化下來，“小姐……再教教阿期……”
唐今捏着他的下巴，又吻上他。
老管家一直說他聰明，學什麼都快，可唐今瞧着，卻不像是那麼一回事。
至少。
在這一件事上，唐今一直教了很久，莊期別才總算開始會了一點。
唐今鬆開他的時候，他已經有些回不過神了。
漂亮的眸子渙散，紅潤的眼眶下蔓延開更紅的暈色，那張臉上冰冰涼涼掉出來的淚水也幹了，隻眼睫還溼答答地黏在一起。
他穿得薄，要是仔細看，甚至看見他心臟處的地方，在一下一下，極爲快速地跳動。
唐今摸了摸他滾燙的臉，又掐了一把，等他總算回過神朦朦朧朧看過來，唐今才鬆了手，“看你哭得好看，就再給你一次機會好了。”
不等莊期別高興，唐今就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我的正夫也不是什麼人都能當的。你先說說，你都會些什麼？”
莊期別還有些反應不過來，聽見她這句話，只下意識地開口：
“琴棋書畫，刺繡庖廚，煮酒煎茶，管家算賬……還會些醫術和調香。”
十項全能啊這是。唐今咋舌。
她將似乎沒什麼力氣的莊期別抱起，往牀邊走，“剛剛不是說自己什麼都不會，一無是處嗎？騙我？”
莊期別愣愣地看着她，看不穿她的心思，“阿期會的……在此方世界，都沒什麼用……”
唐今將他在牀上放下，想讓他躺着給他蓋上被子，但才放下，就又被他抓住了衣服。
唐今也只能由着他坐起來了。
跟莊期別掰扯這件事恐怕一時半會掰扯不清，唐今選擇更爲簡單粗暴的方式。
她嘆了口氣，“你要這麼想，我也沒有辦法。但你要是真的覺得自己沒用的話，那這正夫的位置恐怕……”
莊期別幾乎是立馬就反應了過來，“——有用，有用……阿期有用，阿期有用的。”
唐今伸手在他腦門上再次彈了一下。
莊期別下意識閉緊了眼睛，但片刻，他卻只察覺到額頭上像是蜻蜓點水般的一下。
“笨。”
像是罵他，但語氣好似又不是那麼一回事。
莊期別眼睫顫了一下，重新睜開眼睛看過去，卻見一個手機扔向自己。
他下意識接住，低頭一看，便見手機裏，一個人正坐在桌前彈琴。
屏幕上飄過去一條又一條的彈幕。
莊期別現在認的字已經很多了，那些飄過去的字，他差不多也都能看懂。
幾乎都是誇讚的。
他愣了片刻，轉頭再次看向唐今，卻見她已經起身朝着浴室走去。
那拉長的有點懶怠的聲音像是隨口一說，可隱隱約約聽着，又好像藏着些奇怪的彆扭：
“你有沒有用，跟能不能做我正夫沒有一點關係。”
“反正，在旺財眼裏，管家眼裏，很多人眼裏……我眼裏，你一直都很優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