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薛家貪墨軍餉的流言在京城傳播着。
雖然真正相信這流言的並不多,但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朝中還是有人上書,要求薛忱交還兵權。
時間不知不覺已經接近九月,大軍回朝都已經半年多的時間了,這半年的時間裏,因爲皇帝並沒有將薛忱派去鎮守地方,他一直都是留在京城裏。
既然只是留在京城裏,不需要調度軍隊,那就應當速速將兵權交回纔是,這遲遲不交軍權,莫不是有什麼異心?
營帳裏,楊暉和幾位黑甲衛站在薛忱背後,他忍了忍,終究還是沒能忍住:“我看這件事情根本就是皇帝授意的。”
就是爲了收回將軍的兵權而已。
本朝本就重文輕武,給予武將的權力並不多,沒了兵權,“將軍”這兩個字就只是個好聽些的頭銜。
將兵權收回,這跟要撤去將軍的職位根本沒有區別。
明明大戰結束才一年不到的時間,就這麼急着過河拆橋嗎?
薛忱坐在武器架前,慢慢擦着那杆銀槍,“這種話,以後不要說了。”
雖然他也確實看不上皇帝,但話傳出去了,還是會有些麻煩。
楊暉深呼吸一口氣,“是,將軍。”
薛忱沒有過多苛責,只是問起了另一件事:“流言的源頭,還沒調查出來嗎?”
“目前還只查到京城的一些酒樓飯館。對了,前幾日吳軍師從左隊裏借了人去調查,說是有些頭緒了,但一直都沒傳消息回來……”
吳軍師從黑甲衛裏調人去調查的這件事情,薛忱是知情的,不過當時吳軍師也只是來問他借人,更多的並沒有說。
正在幾人說話的時候,營帳之外響起了一陣靠近的腳步聲。
一個黑甲衛走過去掀起門簾,“將軍,是吳軍師他們。”
這真是說人人到了,薛忱將手上的槍放回武器架上,“讓他們進來。”
“是。”
進門的人不只有吳軍師和派給他的那些黑甲衛,被一起帶進來的,還有幾個穿着粗布麻衣,看着像是尋常百姓的人物。
吳軍師的臉色稍顯凝重,見過禮後,他便直接上前,將手裏幾張紙遞給了薛忱,“將軍,還請您看看這個。”
他這個時間點來,薛忱當然知道他要報告什麼事情了。
正巧他也壓了一肚子火,想要找那背後搗鬼之人算算賬。
在那些愈演愈烈的謠言裏,針對他的,並不能引起他太多的憤怒,他頂多覺得有些聒噪。
他爲之壓着怒火的,是那些人對薛賀和薛惟的惡意誹謗。
說他們居功自傲行事狂妄,說他們父子聯手打壓下屬士兵。
說他們多年來在西北一直收受賄賂壓榨百姓,說他們很多年前就跟夏賊勾結有所來往,只是後來背叛夏國才被夏國報復,死得活該——
薛忱用力握緊了拳頭。
這些針對薛賀與薛惟的侮辱謾罵,是他絕不能容忍的。
不管是誰出於什麼目的做了這些,他都不會原諒。
薛忱拿起了吳軍師手上的那幾張紙。
唐府裏最近的氣氛並不算好,甚至可以說隱隱有些壓抑。
原因無他,前不久,懷胎已有七月的陶姨娘居然流產了。
據說她外出的時候不慎跌倒,當即身下就流血不止,還不等送回府裏,在路上的時候孩子已經沒了。
因爲這件事情,陶姨娘哭泣不止,大人也心情不佳,這唐府裏的氛圍自然也好不到哪去了。
書房裏,王叔給唐今端上了一杯茶,“也虧他們找得出那已然成型的死胎。”
陶夢兒並沒有懷孕,爲了之後的計劃順利,他們也不可能找個孩子出來讓陶夢兒帶着。
畢竟嬰兒幼童的不穩定因素太多,皇帝不會允許。
所以陶夢兒遲早是要“流產”的。
流產的時機其實越早越好,畢竟越往後面,就越麻煩。只是……
這段時日裏,唐今都有叫人好好照顧她,幾乎是寸步不離的地步,她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時機,這才拖了這麼久。
不得不說,陶夢兒那副因爲無法“流產”,而焦急得開始大把大把掉頭髮的樣子,還是很有趣的。
至於唐今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畢竟對方是她寵愛的姬妾,偶爾唐今也是要到她那裏去留宿的。
八月的天氣還熱着,陶夢兒爲了避免被她發現肚子是假的,只能穿得嚴嚴實實地入睡,因爲裝出來的溫柔賢淑還要順着她的心意再蓋一牀被子。
一邊是熱的,一邊是慌的,每次唐今醒過來的時候,她都能看見陶夢兒一臉崩潰地清理着枕頭上的髮絲。
那模樣,可比起她平時裝出來的樣子有趣多了。這也算是最近這段時間裏,唐今爲數不多的樂趣了。
不過……
時間應該也差不多了吧。
唐今正思考着,外頭就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書房的門被驀然推開,還不等王叔呵斥,那僕從就撲通一聲跪到了唐今面前,“大人,大人!薛將軍他——”
唐今順着外頭傳來的吵鬧聲看去,就見一身玄衣的青年正不顧一大羣下人的阻攔,大步朝着書房而來。
那羣下人們一邊是攔不住,一邊也是不敢攔,最後就只能那麼眼睜睜看着薛忱拍開了書房的木門,來到了唐今面前。
唐今還坐在書桌後好端端地坐着,看見薛忱那冰冷的臉色也只是有些奇怪地挑高了眉,“怎麼了?”
薛忱不想跟她繞彎子,“污衊我父兄的流言,是你讓人傳的嗎?”
吳軍師調查出來的結果顯示,那些針對他,針對他父兄的流言最開始出自唐府。
而那些在京城酒樓飯館裏,在兵營裏大肆傳播的人,也是受了唐府之人指使。
他不信,所以他又自己調查了一遍、兩遍、三遍。
可不管他查了多少遍,結果卻都和吳軍師調查的結果一樣。
但他還是不信。
所以他過來了。
他要直接問唐今,如果她說不是她做的,那他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