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爺累了，今要自己來收拾這些東西嗎？”
“……”明明是收拾她的東西，結果卻一直在旁邊看着駱弋動手的唐今低頭找了找，默默抱起一個魚缸塞進了自己的神奇袖子裏。
半晌，她小聲說了一句：“是駱弋先騙我的……”
這就是承認剛剛是故意那麼說的了。
但這也不能怪唐今。
明明她只是好奇問一下他的年齡而已，結果他張口就說自己68歲。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那唐今肯定也要順着他的話往下說，讓他自食一下惡果纔行。
駱弋自知理虧，也只好認錯，“好，是我錯了。”
唐今又偏過腦袋瞥他，“那駱弋到底多大了？”
駱弋不知道她怎麼突然好奇起他的年齡來了，但這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祕密，“20。”
“好小……”唐今更驚訝了，“駱弋還這麼年輕，幹嘛天天都一副老爺爺的樣子？”
今天是逃不開“老爺爺”這個描述詞了嗎？
不過想到之前，自己在她眼裏的形象還是一條海膽魚，對於“老爺爺”這個稱呼駱弋也就沒有那麼難以接受了。
就是他也不怎麼明白，“老爺爺的樣子？”
唐今點頭，“就是那種，上了年紀就每天都坐在家門口發呆，不怎麼動彈的老爺爺啊。”
駱弋還是沒聽出來有哪裏像自己。
他看向唐今，而唐今也毫不避諱地看着他。
良久，駱弋放棄了，“爲什麼突然問我這個了？”
“好奇呀，明明都親過駱弋了，可是除了駱弋的名字，我都還不知道駱弋的其他事情。”唐今拽拽他的袖子，清亮的眼眸帶着期待，“駱弋會告訴我嗎？”
或許是有意，或許是無意，但她真的很會讓人心動。
“我的故事很無聊的。”
“那我也想聽。”
駱弋確實不覺得自己的人生有什麼值得向人說道的故事，但既然她想知道……
駱弋稍微提煉了一下，“出生，學習，然後獨立……覺得無聊的時候剛好被捲到這個遊戲裏來了。”
說完，駱弋再次看向了唐今。
唐今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好半晌，她才反應過來：“說完了？”
“嗯。”
“……”唐今眼中帶上了些許幽怨，“駱弋，你以後不要再跟人講故事了。”
哪有他這樣的。要是所有人都像他這樣講故事，那所有人的故事都可以總結成一樣的了——出生了，死了。然後沒了。
駱弋沉默片刻，“那你想知道什麼？”
唐今幽幽嘆了口氣，一樣一樣跟他掰扯：“駱弋從小到大的親人、朋友，還有上學的時候有沒有碰到過什麼有趣的同學、有趣的事。這些都可以說呀。”
駱弋挑了下眉，“那我確實沒有什麼好說的了。我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更沒有上過學。”
唐今：“……”
唐今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
但看着駱弋眉眼間那點，像是終於可以從她的提問中解脫出來了一樣的淡淡輕鬆，即便是有什麼想說的話，也都說不出來了。
這個話題似乎已經不適合再繼續聊下去了，唐今在駱弋的胳膊上擰了一把發泄自己的小幽怨，見他痛了，便收手放過了他。
收拾得差不多的時候，唐今又問了駱弋一句：“駱弋，其他那些人怎麼樣了？”
駱弋沒說話，直接給她放了一下現在N市各個街道的監控畫面。
整個N市已經被佈置在城市邊緣的巨大屏障網給籠罩了起來，而在這張巨大的屏障網中，又還有着上百張正在縮小的屏障網。
有的玩家已經發現了異常，開始試着從那些屏障網中逃出。
但不管他們怎麼做，也始終沒辦法做到這一點。
甚至還有一些屏障網中的玩家，已經開始被清算了。
駱弋掃過唐今臉上的表情，很快便將監控畫面轉移到了看不到那些玩家們的城市上空，“還有一點時間，要去送NPC嗎？”
駱弋也知道她進入副本的主要目的。
唐今點了點頭，“駱弋要和我一起去，還是在這裏等我？”
“一起。”
……
和唐今有過交流，希望能夠從這無止境的副本輪迴中離開的NPC們，散佈在城市的各個角落之中。
最近這兩天市區裏犯罪頻發，唐今也不可能讓他們全部都到外面來等。
所以她都是提前跟NPC們說好，讓他們待在自己的住處保護好自己。
等時間到了，她就會送他們離開。
爲了方便召集所有人的靈魂，唐今帶着駱弋到了N市最高的一棟建築頂上。
雨還沒有停，陰沉的大雨下，站在近千米高的大樓上俯瞰整個城市，能看到的，就只有一片埋在朦朧混沌雨景中的藍色、紅色的光。
其實，這個副本地圖也是很美的。
只不過那是一種不同於青山綠水，像是身處未來幻境一般，充滿科技感的美。
駱弋打傘站在唐今身後不遠處，靜靜看着她的背影。
也不知道她做了些什麼，只是慢慢地，從高樓底下那灰霧一片的城市中，逐漸被抽離出來了一團又一團的灰霧。
它們經過唐今的手中，被她輕聲地詢問。
在確認真的不願意再困在這個副本里了後，它們脫離唐今的手，逐漸變爲純白的星，升向天際。
低低壓着整座城市的烏雲中，不知何時已經開啓了一扇倒掛着的門。
駱弋望過去，在那門裏看到的，便是他在上個副本中曾見到過的，那條漆黑的，沒有燈光的路。
看着那些白星穿過烏雲，在那條長長的路上又變成一個又一個的人，往路的另一邊走去的模樣，駱弋便不由得想起了上個副本中的那些童鬼。
那些童鬼，現在是不是都已經開啓它們新的人生了呢？
駱弋望了一會，視線還是重新落到了，站在天台邊緣的那道身影上。
她背對着他，他也看不見她臉上的神情。
但他猜想，她此時此刻，一定很像供奉在那些廟裏的神像。
悲天憫人，關切慈悲。
雖然平時看起來是那樣單純又好騙，偶爾還會有自己的壞心眼，但眼前的，毫無疑問是一位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