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在村中央那棵大槐樹底下發現一個蹲着看螞蟻的小孩。
桑芷萱眼前一亮,輕手輕腳跑到大槐樹背後,左右看一圈沒人,很好!
抱樹,伸出頭去:“喂,小孩!”
小孩回頭,純真的眼睛裏寫滿疑惑:“你喊我?”
五六歲大的一個小男孩,渾身髒兮兮的,整個夏天曬下來曬得黑不溜秋。
桑芷萱點頭,衝他招招手:“想不想喫糖?”
“糖!”小孩歡呼一聲,嚥了口唾沫,對着桑芷萱連連點頭:“甜甜的,我想喫!”
“想喫是吧…”桑芷萱從褲兜裏摸出一顆水果硬糖,攤開手心給他看,又在小孩伸手要拿到時,快速收回拳頭背到身後。
“你幫我一個忙,這顆糖就是你的。”
“什麼忙?”小孩眼神死死盯住桑芷萱背在身後的那隻手。
“你去老趙家幫我喊趙舒雅出來。”
“舒雅姐姐!”
“對,就是她,你告訴她有人在槐樹底下等她。”
小孩又看了眼糖,吸溜着口水往趙家跑去。
桑芷萱的視線緊緊跟隨小孩移動,人家並沒有跑院門口去敲門,直接跑到後面去了,由於視線受阻看不太真切。
過了一會,小孩啪嗒啪嗒跑回來了,嘴裏還吸溜着什麼,應該是趙舒雅給他的。
“姐姐,我幫你叫人了,舒雅姐姐等會就來,我的糖快給我。”
“喏,給你。”桑芷萱十分爽快攤開手心將糖果露給他。
小孩得到報酬,高高興興跑走了。
桑芷萱又等了一小會,趙舒雅從後邊繞了過來,古靈精怪的少女半點不懂客氣:“來給我送錢啊!”
“可不就是送錢,喏,這是你的份子,藏好了。”
桑芷萱將寧屺說的那番話重複給她說了一遍,多少錢多少肉,合作嘛,最重要就是講誠信,攤開講比較好。
最後問她:“今晚有沒有空,下工後我打算再去弄一批,剛好也讓你見見合夥人。”
趙舒雅不多做思考,立馬點頭應下,又追問她:“你們有沒有票據,下回我想分些票。”
“有啊,我也不知道你要哪些票據,所以就只拿了錢。”
“什麼都可以,反正我哪樣都缺。”趙舒雅回答的乾脆利落。
桑芷萱猶疑三秒,終是好意建議:“你們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你弄些喫的也就吃了,大件弄回來平白給別人用。”
“姐姐不用擔心我,我省得。”
“你心裏有數就好,我們下工後在韓婆婆家裏匯合,知道韓婆婆家在哪吧,水田灣!”
“我當然知道韓婆婆家在哪,這幾天韓婆婆和你是村裏的八卦主角,誰能不清楚?”
桑芷萱被噎了一下,屯子太小就是這點不好,屁大點事,可以傳揚好些天。
趙舒雅眼裏劃過笑意,耳聰目明聽到自家院裏有人走動,神色一變,連忙揮手趕人。
“姐姐快走,可千萬不要暴露你和我認識的事情,反正我也不會認。”
說着,動作相當迅速走人,幾步閃身進入後院圍牆,不見蹤影。
氣的桑芷萱嘀嘀咕咕直罵:“小沒良心的。”
擡起手腕一看,還差一分鐘14:00,該上工了,不怪各家院裏都開始傳出動靜。
桑芷萱飛快離去,跑向古井,等會就算有人看到了,也能說提前過來打水。
古井裏的水好喝是事實,知青院譬如蘇海玲和秦立明,還有谷明月也時常來此打水喝。
“呦,這不是小桑知青嘛,你起的挺早哈。”
“李嬸子!”桑芷萱叫的清甜:“你和小花姐也來打水啊,這口古井真是口寶藏井,泉水甘甜清爽,比山邊上那口井裏的水好喝太多。”
“桑知青有眼光,咱們屯子裏這口古井年紀有你十個大。”
“十個都不止,小桑知青才十來歲吧,咱們這口井可二百來歲嘍!”
桑芷萱笑容甜美,乖巧昂了聲:“我今年十七歲。”
“十七歲,那也不小了,可以嫁人,要不要嬸子給你在屯子裏尋摸兩個能幹壯實的小夥子?”
“不用,不用,多謝嬸子,我還小,不能嫁人。”桑芷萱被嚇的連連擺手。
蒼天啊,十七歲在後世還是未成年,是個花骨朵,嫁人很刑啊!
“哈哈,小什麼小,嬸子像你這麼大的時候,老大都出生了。”
“就是,我那會正懷着我們家皮蛋呢。”
“……”
桑芷萱被這羣婆婆嬸子圍攻的方寸大亂,拔腿就跑。
“我…我先上工去了。”
她聽着後邊的鬨堂大笑,只覺得恐怖如斯,一步也不敢停歇,跑的飛快。
張小花本來見桑知青落荒而逃,看的特別可樂,笑的花枝亂顫,很快,笑容消失術轉移到她臉上。
“老李,你們家小花也到年紀了吧,有沒有哪裏說起?”
李嬸搖搖頭:“還沒有呢,她爸總說嫁人就要受苦,有心讓她在家裏寬鬆兩年。”
“大隊長是個疼閨女的,但小花今年18了,女孩子的花期可不經浪費,他們男人能懂什麼,你可不能隨便讓他胡來。”
“誰說不是呢?”
李嬸頭疼不已,她也不是不疼閨女,但現下婚姻市場就是這麼個情況,上了20歲就不太好挑對象,能找着好的誰願意撿些破魚爛蝦?
張小花聽她們說的興起,嘟着嘴悶頭跑了,這七大姑八大姨的叨叨,誰能頂得住?
上工鈴一響,大家又都得拖着疲乏,頂着大太陽勞作。
水田灣還算好,桃山綠蔭簌簌,到了下午,日頭斜照在河面上,徹底陰涼起來。
秧苗插起來很快,別看他們一天天盡嘮嗑去了,戰鬥力那也是相當驚人的。
“明天還有個半天,就能插完秧苗。”
“唉,咱們靠山屯還是田少了些?哪怕一年種兩季稻穀,也是喫不飽飯。”
“田也少,地也少,都說靠山喫山,野菜咱們倒是不愁,可野菜不好喫啊。”
“這年頭能不被餓死就算萬福了,哪裏還敢嫌棄野菜不好喫。”
“欸,我跟你們說,隔壁前進大隊有新來的知青挖野菜挖了石蒜回去喫,好像喫死了一個人來着。”
“不會吧?這野菜不認識可不能隨便喫,有毒的啊。”
“他們城裏人哪裏知道哪些野菜能喫,哪些不能喫?”
李嬸子的弟媳婦梨花嬸說的有鼻子有眼:“我大媳婦孃家是前進大隊的,我那老親家崴了腿,昨個回去看她娘,聽得真真切切,好像今個公社知青辦和武裝部都來人了。”
李嬸身爲大隊長夫人,還是有些政治敏感度的,拍拍大腿嘆氣不止:“得,估計過兩天,隊裏又得召集大家開大會,一起學習哪種野菜能喫,哪種野菜不能喫。”
桑芷萱本來正在擔心徐曉和許達,一聽李嬸這話,好懸沒笑出聲來。
這是對開大會有多麼大的怨念啊!
“小桑,小云知青,你們可不能亂挖野菜喫啊,實在不認識的可以拿來問我們,劇毒可不是開玩笑的。”
李嬸憂心忡忡,生怕靠山屯喫野菜喫死人,不然他們家老頭子又得挨批評。
“欸,您放心,我們也只敢摘些刺老芽、刺五加之類的野菜,可不敢亂喫,我們呀惜命的很。”
谷明月諾諾連聲,“對對,不敢亂喫,惜命!”
倒是捧的一手好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