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照常早起去河邊打拳,完事,挑水回來燒水洗澡。
正坐在竈膛前放空思維有一下沒一下往裏添加柴禾,就聽到雲婉婉衝她打招呼。
“早啊,芷萱!”
她伸手掩住脣瓣,微倚門框,不住打着呵欠,眼角兩滴清淚順勢劃下。
桑芷萱回過神來,回了個微笑:“早,婉婉!”
“我來看火,你快點去洗澡吧,不然等會大家都起牀了難免尷尬。”
“也好。”桑芷萱邊說邊起身拿起水桶舀水,又順便倒下去一瓢泉水。
雲婉婉打開櫥櫃翻找,拿出盛放大米的布袋子:“我看地裏特意留的野莧菜挺嫩,不然今天喫野菜粥?”
“挺好的,你先下米,等我洗完澡再去摘莧菜。”
兩人有商有量做下決定,桑芷萱安心去了浴室洗澡,可等她一身清爽摘着捧莧菜回來時,廚房裏被塞得滿滿當當。
雲婉婉依舊在燒火,何錦湊過去獻媚,好話說了一籮筐,偏生秦立明強行插在二人中間,做一個不太稱職的捧哏,啊一聲嗯一聲的敷衍着。
“什麼情況?”腦中三個問號!
李紅軍放下攪拌稀飯的鐵勺,快步奔了過來從愣神的桑芷萱手裏拿走莧菜切碎。
那動作,那速度,桑芷萱在裏面看到了滿屏的:“救救我!”
“桑同志,你來的可太是時候了!不然等會稀飯水熬幹了,想放野菜也放不了。”
稀飯熬幹了就加水,怎麼會放不了野菜?
李紅軍這廝估計是被尷尬到了胡言亂語的地步,沒話找話。
桑芷萱想了想,選擇退出廚房,如此修羅場,她無福消受。
她從京市帶來的兩個飯盒都被打包雞肉帶去涯邊農場,沒有帶回來,今天的稀飯只能用手抓。
擡腕看錶,6:43分,還算早!
“算了,去姑奶奶家裏拿個碗救急。”
七月裏的早晨略顯微涼,走在河堤上,遙望對岸,桑芷萱由衷展顏一笑。
這顆心再沒有以往那麼惴惴不安,見了父親,也就安生了。
院門緊閉,桑芷萱剛想敲門,手指驀然蜷縮收回,“煙囪裏不見煙霧,姑奶奶怕是還在休息。”
想到一個六十來歲的老太太,晚上被她給吵得睡不好覺,愧疚感油然而生。
自從認了這門親,沒有給姑奶奶帶去什麼好處不說,倒是打亂了她原本的生活節奏。
院牆高五尺,她站在外邊,勉強能看進院子裏。
“不喫早飯肯定是不行的,爬吧!”
雙手搭在牆頭重重躍起,足下用力一蹬牆面,轉瞬屁股挪到牆頭坐着,正欲跳進院內……
姑奶奶站在門邊,和她玩起大眼瞪小眼的遊戲來。
“咳~姑奶奶您在家啊?”
“我不在家能去哪?”
桑芷萱笑的一臉心虛:“不是,我是說您沒有睡覺嗎?”
“晚上睡夠了,白天自然睡不着。”
“啊~”
韓婆婆不想再跟她一問一答,陰惻惻哼了聲:“坐在牆頭好喝風是嗎?那真是對不起,今天沒有刮白毛風。”
“哦呵呵……”
桑芷萱汕汕跳下牆頭:“我飯盒都被寧屺哥帶走了,江湖救急,姑奶奶您先借我一個碗喫飯。”
韓婆婆睨她一眼,一語未發朝着廚房走去,後者緊跟其後,竈房裏打掃的乾乾淨淨,不似昨晚那麼髒亂。
嗆鼻的辣椒味刺激着桑芷萱的味蕾,令其不自覺鼻翼微動,像只小狗狗一樣嗅來嗅去。
“聞着味道,該炒好有一會了,姑奶奶,您不會通宵達旦在這裏忙活吧?
您要這樣我可不依,熬壞身體怎麼辦?您自個可不年輕了,身體最是受不得耗損。”
韓婆婆嫌桑芷萱煩人,拿起一個碗塞進她懷裏,搭着肩膀直往門口推。
“你再不回去,知青院的刷鍋水都沒有你得份,別想着在我這裏蹭飯,我一個孤老婆子養活自己都成問題。”
桑芷萱:“真無情!”
韓婆婆:“真叨叨!”
抱着碗回到知青院,何錦猶如孔雀開屏,全方位對雲婉婉施展着魅力。
“婉婉同志,我來知青院老些年頭,就屬你今天這野菜稀飯做的最地道,最好喫!”
秦立明慌忙中嚥下燙嘴的稀飯,嘴裏火辣辣痛,面色鐵青,斯哈着反駁:“那是李紅軍的手藝。”
何錦不以爲意,露出抹自以爲迷人的笑容,繼續大誇特誇:“那也是婉婉燒火燒的好,才能將火候掌握的正好合適。”
“雲同志或者雲婉婉同志!”
雲婉婉慢條斯理喝下一口稀飯,擡眸首次直視何錦,不容拒絕說道。
上一世,何錦就是使着這般拙劣的手段,讓一個剛剛出了象牙塔,正方寸大亂、草木皆兵的小姑娘將他當成良人,單純的傾諸一切奉上真心。
雲婉婉若是單純的想要報復,這會順水推舟接話,假情假意原套路還施彼身。
亦或者去山中撿來幾副草藥,悄無聲息間殺人於無形。
可何錦配嗎?
他一介爛人哪裏配好不容易重獲新生的自己爲他勞心勞力。
動情傷心,用藥傷德,哪樣都只會玷污她好不容易求來的生活。
雲婉婉縱觀何錦全部人生,這個人利益當先,心中沒有善唯有惡,惡又惡得不夠徹底。
他驕傲自負,只愛自己,很自得將所有女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何錦利用女人發家,偏生又看不起女人,打骨子裏認爲女人都是輕賤的,合該被他利用。
而對他最好的報復就是讓其永遠待在靠山屯裏不得翻身,再看着他們這些人一個個飛黃騰達,在二者之間拉出一條永遠也跨越不了的天塹。
讓一個重利之人此生鬱郁不得志,糊塗過完一生纔是對他最大的報復。
死,那麼輕而易舉,怎麼夠呢?
桑芷萱本想問問雲婉婉現在這是什麼情況,奈何一天下來根本找不着機會。
雲婉婉身邊跟着兩大護花使者,她壓根插不上話,搞笑的是雲婉婉自己也插不進去話。
“婉婉同志,剝玉米粒手疼吧,你放着讓我來,等我剝完這些就來幫你。”
“呵,嘴在前面飛,腦子在後面追是嗎?看看你地上那堆玉米再來說話!”
“我剝起來很快的,我是老知青做慣了農活皮糙肉厚,哪像婉婉同志這般細皮嫩肉,手上經不起造。”
秦立明哼了聲,丟下玉米棒子攤開掌心給他看,黝黑大掌中繭子厚實一層。
“看到沒,這才叫做皮糙肉厚,至於你,一天拿六個工分的老知青?”
“你……”何錦爲了保持大度的形象,咬牙嚥下咒罵,該死的秦立明,就喜歡和他作對,總有一天要整死他。
陰沉沉的臉上強行扯起一抹微笑,卻比哭還要難看,甚是嚇人。
梨花嬸不小心瞄到一眼,拍着胸口飛快轉頭:“哎媽呀,老嚇人了。”
李嬸順口問道:“咋地啦?”
“還不是那何知青,拉着張大驢臉,哎媽呀,忒嚇人。”
李嬸急忙轉頭去看,豁,要笑不笑,陰沉沉的。
“是挺嚇人,這何知青平日裏看起來斯斯文文,不想發起火來還挺陰森。”
“聽你這麼一說不就是笑面虎嗎?”梨花嬸快人快語,說完立馬覺得不對,連忙捂住嘴巴。
“嘿嘿,我是說…”梨花嬸眼珠子飛快轉動,待看到老趙家那條跑過來的狗子,眼波大亮。
“快看,何知青現在就像阿福求交配被拒時候的表情。”
聲音敞亮散在曬穀場,讓大幾十號人聽了個真真切切。
何知青:氣了個半死,白眼翻了兩翻,只恨自己太過堅強沒有暈倒。
這是污衊!赤裸裸的污衊!風評嚴重被害!
秦立明:噗~
雲婉婉:噗~
桑芷萱: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