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奎啊,外面的事要顧家裏也不能當個甩手掌櫃,舒雅我先帶走,你…唉,這可是你親孫女!”
趙大奎臊的老臉通紅,一對拳頭捏緊鬆開,復而再捏緊。
“欸,老哥吶…”他苦笑着搖頭,“舒雅你先幫我照顧兩天,我會盡快解決這些事接她回家。”
趙大奎從褲兜裏掏出一個布包,打開後拿出五張皺巴巴的糧票,一張兩斤,四張一斤,然後塞給張利民。
王桂花張口開罵:“憑什麼給他糧票,死丫頭要走就走,糧票不準帶。”
邊說邊撲上來就要搶回糧票,被丟盡臉面,忍無可忍的趙大奎一巴掌甩了過去。
“別鬧了,是嫌舒雅還沒有被你打死嗎?老婆子,你打小被家裏欺壓,怎麼這會卻看不到孫女的處境呢?”
王桂花怔愣兩秒,很快恢復面目猙獰,揚起手直衝趙大奎打來,不,那些年是噩夢,已經離她遠去,不能想,不願再想起。
張利民在兩口子幹仗時走了,從走進趙家開始,也不知道嘆了多少氣,搖了多少頭。
趙舒雅垂頭喪氣跟在後面,踏出趙家時,嘴角悄悄上翹,眉梢眼角皆是歡愉。
趙家這一仗乾的熱火朝天,瞬間榮登靠山屯八卦榜榜首。
張利民是個促狹的,出去時沒給人家關門,趙家居於屯子中心,結果可想而知,圍觀的村民不知凡幾。
傳到知青院也不過半日功夫,山楂樹下,大家一邊喫飯一邊討論。
“芷萱你猜,趙會計什麼時候會來知青院?”
谷明月賊兮兮眨巴着大眼睛,想看好戲的心思不要太明顯。
桑芷萱吞下一口粗麪饅頭,拿起水壺順了順,這才抽空瞟她一眼,好整以暇說道:“晚上下工就會過來!而且不會空手,但也不會提太多。”
毛成宇只關心趙會計會提什麼禮品,他能不能分到一口,怎麼想也就怎麼問:“那你會接禮品嗎?”
“不會。”桑芷萱及時打破他的幻想。
她所求甚大,不會被幾件禮品給腐蝕掉初心。
“好吧。”毛成宇瞬間沒了興趣,收起嬉皮笑臉起身走人。
胡雪吐槽:“這人翻臉比翻書還快。”
“心思都放在明面上總好過暗地裏使壞。”
秦立明一直以來嫌棄歸嫌棄,但何錦和毛成宇兩人,他和後者交往更甚。
“這樣的性子,你和他交朋友不用擔心被對方從背後捅刀子。”
“確實!”雲婉婉目光流連男知青宿舍,想着出院回來的何錦,眸色漸暗:“最起碼毛同志當隊長後,知青院氣氛和諧不少。”
事實如此,這話沒人能反駁。
蘇海玲突然出聲:“趙會計比大隊長難纏很多,晚上怕是不會來。”
話題又被帶回最初。
桑芷萱面帶微笑,說的斬釘截鐵:“他一定會來,不信的話,拭目以待!”
衆人受這份自信衝擊,一時回不過神來,等回神時,當事人已經躺在炕上呼呼大睡。
下午上工,所有人嘴裏的八卦都圍繞着趙家展開,也讓這些半途加入的知青們大飽耳福。
從兩老說到三個兒子,然後兒媳以及各自的孃家,再到孫子孫女,就連八個月大的重孫都分得幾句。
“我咋聽說不哭,是笑,當場就給接生婆笑迷糊了,差點沒脫手摔到小孩。”
“……”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反正也就聽個樂呵。
晚上,桑芷萱特意沒有去水田灣,待在知青院等人。
黃昏時分,淋着小雨,趙大奎姍姍來遲,身後還跟着寧小茹和趙芙雅。
趙會計見門就笑,好似村民們一樣打着招呼:“還沒喫呢?”手上那個竹籃自然放在圓桌上。
毛成宇身爲隊長,起身相迎說些客套話:“會計叔,您怎麼來了?稀客,稀客!”
李紅軍和秦立明一起搬過來三把凳子:“會計叔,你們請坐。”
“就不坐了,今天吶,是來給桑知青道歉的,芙雅啊,你過來。”
趙芙雅低着頭,不住拿腳踢地面,聞言動也不動。
寧小茹湊在她耳邊低聲威脅:“還想過好日子你就給我道歉,不然你就別上學了,天天回來給我上工!”
說完,在她背後重重一推,將人給推了個趔趄,差點跪倒在地。
趙芙雅氣到想發瘋,但她媽言出必行,說讓她回來上工就絕對不會摻假。
“對不起!”
這個態度誰見了不說敷衍,人家擺明了不服氣,是被逼着過來認錯的。
桑芷萱不理會熊孩子,眉梢輕挑,直接看向熊家長,看他們作何反應。
“桑知青,芙雅還小,犯下大錯是我們做家長的教導無方,我在這裏給你賠禮道歉,希望你不要和她計較。”
寧小茹說着彎腰鞠躬,十分豁的出去。
“別……”桑芷萱從凳子上躥起來,連忙避開不受此禮。
“寧前輩,快別這樣,從知青院論起來,你是前輩,從村民這邊論你是嫂子,於情於理都不應該向我行禮。”
寧小茹見此計不成,也不歪纏,站正誠摯道歉:“桑知青,你還年輕,不知道孩子有多難養。
你想在她成長路上修剪掉所有敗枝,讓她成爲一個正直有涵養、有學識的人。
往往事不從願,孩子有自己的思想,你越要讓她往東走,她偏要往西行。”
說着說着,寧小茹疲憊揉揉眉心:“對不起,一時說多了。”
桑芷萱好脾氣笑笑:“前輩坐下歇歇。”
“謝謝!”她也是真的累了,從昨天起,額心的皺紋一直緊皺着就沒有鬆開過。
“我明白你們來的意思。”
桑芷萱不想再和他們試探來試探去,眼看晚飯就要做好了,餓都餓死了,乾飯比較重要。
“這麼說吧,我是我們家八代以來唯一的女丁,我上頭三個哥哥,最小的也比我大六歲。
打小全家人將我捧在手心,生怕我有一點點不開心。
我之所以會來下鄉,也是想跟隨我未婚夫的腳步,前來體驗一下他所想走的路。”
桑芷萱真假穿插,狐假虎威運用的很是極致。
她提着那個籃子還給趙大奎,依舊微笑滿面,但眼裏很平淡,淡到沒有情緒。
“好了,知青院清貧,就不留你們喫晚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