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芷萱倏然瞪大雙眼不可置信,腳步不覺停下來,猛然轉身錯愕看向三哥求證。
“因叔……沒了?”語氣驚愕到極致,似是很難相信。
“嗯,聽說是蘇爺爺他們被下放的第二年就已經死在戰場上。”
桑若瑜娓娓道來,嗓音低沉帶着許多悲傷。
“怎麼會這樣?那麼好的一個人!”桑芷萱不想承認,心臟悶痛,眼眶一瞬酸澀無比。
“是啊,那麼好的人,偏偏不長命。”桑若瑜啞着聲音附和妹妹。
蘇海因是蘇志添和羅含玉的老來子,上頭兩個姐姐,大姐正是寧屺得媽媽,已故的蘇雨柔,二姐蘇雨薇待在大西北已經十來年,一直沒有聯繫也不知是死是活。
可想而知,當這個消息傳進兩老耳裏時,他們該如何崩潰。
而且,蘇海因犧牲時,還不到三十歲,沒有結婚沒有孩子,死在最該燦爛的年紀。
桑芷萱胡亂抹掉頰邊的淚水,哽咽着說:“我印象裏,猶記得因叔架着梯子帶領我和寧屺哥翻牆出去報仇,街角那羣二流子總圍着我們想搶錢……”
實不相瞞,她套麻袋就是在蘇海因這裏學到的。
“唉,你快別哭了,擦擦眼淚,不然等會蘇爺爺他們見着又該不痛快。”
桑若瑜也難過,可活着的人才最重要,因叔死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多照顧兩老。
“對,我不能掉眼淚,因叔最討厭有人哭哭啼啼,他說過哪怕有一天他死了,那也希望緬懷他的人都能夠是笑着的。”
“是,因叔最愛笑,所以咱們也要笑着讓他安心離去對不對?”桑若瑜輕聲低哄。
桑芷萱拼命點着腦袋擦乾眼淚,又去洗了把臉,拍着臉走出衛生間問她哥:“怎麼樣,看起來不像哭過了吧?”
眼圈紅腫,眼神悲傷,怎麼不像哭過呢?
尤其他妹妹皮膚白,眼角下那一圈泛紅根本一目瞭然好不好,但桑若瑜不敢拆臺,一手提着布兜,另一手攬住妹妹往前。
“走吧,等下隨便找個理由蓋過去,時間不早了,別餓着蘇爺爺他們。”
老兩口住的雙人病房,他們敲門進去時,病房內一片沉寂,此刻暮光微暗,也沒有開燈,兩人各自躺在牀上完全不見交流。
桑芷萱前進的腳步縮了縮,揚起笑臉嬌俏着喚人:“姥姥姥爺,我來看你們咯!”
“唔,是桑桑呀,你回來了。”羅含玉雙手撐着牀板,半擡起身體看向門口。
桑芷萱放下心裏的小別扭,快走幾步扶着她坐起來半倚靠着牀頭,糯嘰嘰撒嬌:“還不是我爸非得喊我回來。”
“寧屺這事做的,不說你爸,姥姥聽了都生氣。”
桑若瑜“啪嗒”開燈,將布兜提到兩張病牀中間那個牀頭櫃上放好,幫着蘇志添也坐起身。
“可不是,我爸收到信那天都快被氣瘋嘍,轉身就去郵局發了封電報把某人給揪回來挨訓。”
他邊說邊擺出飯盒,又從櫃子裏拿出兩老的碗筷:“來,都先喫飯,總不好餓着肚子敘話。”
“對對,今天三哥打了兩個肉菜呢,我一路聞着味過來,饞的口水都流出來啦。”
桑芷萱說着俏皮話,半點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怎麼說怎麼錯。
她殷勤端飯給兩老,一個勁推銷土豆燉雞有多好喫,紅燒小排有多入味,餃子有多香,逗着兩老多喫些食物。
“你們要多喫點飯,快點養好病,要不然等寧屺哥一回來,發現姥姥姥爺都瘦了,怪我咋辦?”
“寧屺要是敢怪我們桑桑,看姥姥不教訓他。”羅含玉樂呵呵接話。
“就是,姥爺也幫着教訓他。”蘇志添不甘示弱。
“那敢情好,看寧屺哥以後還敢輕易得罪我不,我要將他背後的靠山全部搬到我身後來。”
桑芷萱昂着頭,一副得意傲嬌的小模樣。
“姥爺不用搬,一直都立在咱桑桑背後。”
蘇志添有開心果逗趣,心情好了,一頓喫下去半斤餃子,快是先前一天半的食量。
還可以再喫點,最後怕積食,只得在羅含玉的嗔怪中停筷休戰。
“對了,寧屺昨天有打來電話,說是這兩天會和他爸一起入京。”
“寧屺哥也要來?我沒聽他說啊?”桑芷萱喫飽喝足,自覺幫着三哥收拾殘局。
“你是不是回來後沒給他回電話,那個擔心啊,直接打到醫院裏來了。”
桑芷萱一拍腦門,乾脆認錯:“確實給忙忘記了,一回來就被我媽那邊給牽扯着,唉……煩死了!”
她神情誠摯,半真半假搭着說。
提到韓彩霞,大家都是熟人,彼此皆清楚那是個什麼樣的性格,也的確麻煩。
“這事吧,重不得輕不得,桑桑你得把握好態度。”蘇志添到底不好說的太明白,只能雲裏霧裏提醒一番。
“我心裏有數姥爺,您們別替我掛心。”
有數就好,四人默契轉移話題,又陪着聊了會天,一直到晚上八點多哄着老人睡下才離開醫院。
醫院門口,兄妹倆相視哀嘆,在夜色中踩着自行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