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中,雲婉婉挑着水桶往河邊走來,遠遠地,腳踏地摩擦聲匯入她耳中。
桑芷萱收功望過去,揮手揚了揚:“婉婉,這裏。”
“咦,芷萱,你回來啦!”
雲婉婉抓緊兩隻水桶,難掩興奮快步走,“怎麼樣?記者還好做嗎?”
“說實話挺無聊一工作。”桑芷萱抓抓頭髮有一說一,因爲清楚雲婉婉的爲人,也不怕她聽完暗藏嫉妒心。
“工作嘛,天天重複哪樣不無聊。”雲婉婉說到自己,“我打小背書、認藥材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若非我父母壓着,其實我早就堅持不下去。”
“你也會無聊?我聽寧屺哥講,你是中醫圈子裏出名的小神醫,原本我還想着你很熱愛中醫纔是。”
雲婉婉苦笑着搖頭:“孩子就沒有幾個不貪玩,你能想象我打學話起學的都是藥材名?”
什麼小神醫?什麼天才?你身處那樣的家庭,每日耳濡目染,稍微聰明點的孩子,哪個不能培養成神醫?
“都是苦熬熬過來的,說句不怕讓你笑話的話,雲家出事時,我心裏竟然升起一個荒謬至極的念頭,以後都不用再學中醫,終於可以讓腦子好好休息會。”
呃?這話讓人既難接,又莫名有些心疼那個年幼的孩子。
桑芷萱輕拍她的肩膀,“人生每個階段都會產生不同想法,我想你現在想法又該有所不同。”
“的確!”雲婉婉簡短回覆兩個字,不願再多談這個問題。
桑芷萱識趣問別的:“你呢?最近和叔叔阿姨都還好叭?
“得過且過着,我爸媽原本因爲大隊長暗中照顧,又加上給屯子裏一些人看病,精神頭愈發向陽。
哪曾想,張村醫心生妒忌,說我爸媽搶他生意,跑去公社革委會舉報。”
桑芷萱心驀然一緊,急忙追問:“那叔叔阿姨?我沒有聽寧屺哥講過這事啊!”
“沒事,還好靠山屯的村民們有些良心,一個個否認有看病這回事。
大隊長更是將村醫噴個狗血淋頭,說他興風作浪,當着革委會面罵的他擡不起頭來。”
“革委會一向不見兔子不撒鷹,哪可能就這麼輕易退回去。”
雲婉婉諷笑道:“當然不可能空手退走,張村醫舍下一根五十多年份的野山參,才讓那羣餓狼離開靠山屯。”
桑芷萱甩甩手腕:“這還差不多,只是叔叔阿姨……”
“打那之後,我爸媽又縮回到剛來靠山屯時的狀態,猶如驚弓之鳥,再難窺見風雨。”
雲婉婉痛惜中夾雜着滔天恨意,說話間呼吸都粗重幾分。
“和村民們保持一定距離並不是壞事,本來就屬於兩個羣體,婉婉,我父親平反了,按照這個政策,叔叔阿姨平反也是遲早的事,你勸勸他們再耐心等等。”
桑芷萱見她狀況不對,連忙爆出自家的例子說與她聽,也算是個激勵。
“當真?”雲婉婉激動到自言自語:“是了,若是桑叔叔沒有平反,你又哪裏肯離開靠山屯!”
“欸,你中午記得來我家,我給你帶有東西。”桑芷萱忙在背後叫她。
“知道啦!”
回到家,韓婆子正在廚房裏忙活早餐,那兩貨還沒有起牀。
“好香呀,姑奶奶您做啥好喫的?”
“燉點大骨頭,再弄點手擀麪下面條喫,這早餐行不行?”
“行呀,好喫的咧!”桑芷萱衝她比個大拇指,調皮眨巴兩下眼睛。
“一身臭汗,我燒有水快點去洗澡,等下過來給我揉麪。”
侄孫女一身蠻力,是揉麪的好手,韓婆子可不想放過這個勞壯力。
“得咧,我馬上就來揉麪,還有姑奶奶,骨頭湯裏給我加點酸菜,我愛喫。”
桑芷萱稀里嘩啦洗個戰鬥澡,換身透氣的長衣長褲,汲着拖鞋來到竈房。
揉麪其實是一件很解壓的事情,類似於解壓球,搓來揉去,可以盡情釋放負面情緒。
桑芷萱將蘇曉秋父母賦予的那股鬱氣全部發泄出來,心情通透不少,扯起嗓子喊:“姑奶奶,你看我這面揉好沒有?”
“早就好了,再揉下去都快醒成一灘水。”
“呃,那您咋不提醒我呀。”
韓婆子輕哼一聲:“就你揉麪那架勢好跟人拼命一樣一樣得,我叫你幹啥?”
“行了,你別在那杵着,趕緊去燒火,我來切面、撈麪喫。”
“哦!”
一碗骨頭湯手擀麪,鮮美有嚼勁,酸菜開胃,大骨肉乎乎,一咬肉就脫骨,喫的桑芷萱身心俱飄飄然。
喫飽喝足,把昨晚醃製好的肉乾一塊塊移放到竹篩裏晾起來風乾,還不能曬太陽。
排骨和大骨頭都砍出來,內臟也都收拾乾淨。
韓婆子則忙着收拾那兩顆頭,拿火鉗放到竈膛裏燒紅,再一點點燒掉豬頭上的毛髮。
等所有工作都幹完了,手錶時針接近十點鐘,張舒雅和蘇曉嬋才姍姍來遲。
“嘔,這是啥味啊?咱家糞坑炸了?”蘇曉嬋捂着鼻子一臉嫌惡。
“呦,兩位大小姐起牀了,太陽都拍屁股嘍,鍋裏有大骨湯,還有手擀麪,自己去下着喫。”
桑芷萱鼻子裏塞着兩團草紙,正在翻洗豬大腸,整個院子裏瀰漫着一股難以言喻的臭味。
張舒雅顯然早就習以爲常,面色如常邁過臭烘烘的大腸盆前往竈房,一邊還爲蘇曉嬋講解:“小嬋姐,我跟你說,我奶做的溜肥腸味道一絕,誰喫誰迷糊。”
“真有那麼好喫?”這臭勁看起來可不像啥好喫玩意。
“那還有假,我奶這廚藝喫過的都說好。”
蘇曉嬋仍舊捏着鼻子,講話甕聲甕氣:“姑奶奶的廚藝我半點不質疑,我質疑的是豬大腸。”
“那你就瞧好吧!”張舒雅回答的斬釘截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