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女同志睡一屋,三位男同志睡一屋,陳述自認爲上有老下有小,體貼入微,搶着睡小牀。
次日,護送隊伍上升到三人,一老帶着兩小看眼珠子似的將桑芷萱送到辦公室。
臨走時遞給她一個布包,還不忘叮囑:“餓了記得喫,桑桑吶,中午爺爺再來接你下班。”
桑芷萱面對大夥注目,耳根燃起一抹灼熱,不斷向上蔓延,她既感動又羞窘,抱着布包有氣無力道別:“好的,爺爺再見!路上注意安全!”
等三人一走,遊由最先憋不住話,湊身過去開問:“這是你們家老爺子?氣勢真夠足的,是上過戰場的老英雄吧!”
他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否定句,似乎認定心中所想不假。
桑芷萱朝他豎起一個大拇指,“有眼光,我爺爺原是一介文人,他棄筆從戎,十八歲參加革命,一直征戰到身體實在撐不住才退休,是位相當了不起的老兵!”
幾人不禁肅然起敬,正是因爲這些人的付出,纔有他們如今相對平和的生活,每一位老英雄都值得他們滿心敬佩。
劉建國想的比較多點,這樣的老英雄,如今地位都不算低,但也因爲常年南征北戰,身體舊傷頗多,基本都在榮養。
老爺子這會來松市,必定是後輩出現變故,按照今早的情形來看,估計變化在小桑身上。
有一個聰明人就會有第二個聰明人,除了遊由這個黃金單身漢,大家基本一個照面就猜到了。
寧俠言而有信,昨晚答應陳述有獎,出了報社,就帶着兩個小輩直奔中心街。
站在友誼商店門口,他豪氣干雲大擺手:“陳述,等會自個選,選中什麼曾爺爺付錢,算是給你的獎勵。”
陳述先是激動,有種真心得到回饋的舒暢感,緊接着他又誠惶誠恐起來,生怕師傅過後會批評他。
寧俠何許人也,一眼看出他的顧慮,拍着小夥子的肩膀寬慰:“長者賜不可辭,這是曾爺爺給你的獎勵,就算你師傅也不敢多說什麼。”
說着,他對自家小孫子使個眼色,示意其幫腔。
寧圭秒懂,拽着陳述的手臂往裏走:“走,師侄,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讓叔也給你參謀參謀,好好坑爺爺一份大禮。”
“喂!”陳述失笑,想說你可別佔我便宜,但事實就是如此憋屈。
他蠕動兩下嘴脣,只得暗自腹誹爺爺爲何要給他生個這麼小的師侄?害人不淺啊!
………
桑芷萱百無聊賴翻看着報紙,眼睜睜瞅着小夥伴們一個個奔出辦公室出任務。
人一閒嘴就不得閒,沒人湊一起說閒話,那就只能喫喫喫。
布包是鳳姑給她裝的,裏面有一包奶粉,幾顆核桃和紅棗,還有一個梨和三顆李子,再有一包牛肉乾。
等杜梅憋不住下樓找她傾訴時,兩個小時裏,桑芷萱已經幹下去一半零嘴,順帶兩杯枸杞菊花茶。
“你這小日子過的,好生清閒。”杜梅雙眉似蹙非蹙,眼神幽幽,活似個深閨怨婦。
“喫嗎?”桑芷萱攤開手心,隨意扒拉掉核桃殼,留下兩瓣完整的果肉遞到她面前。
“我喫不下。”
“哦,那我喫掉咯!”桑芷萱不以爲意,一口塞到自己嘴裏咀嚼不停。
“你還喫得下?”杜梅急得跳腳。
桑芷萱不明就裏反問:“我爲什麼要喫不下?”
杜梅氣沖沖放開環繞的胳膊,俯身撐到她桌前,目光染着怒意逼視:“你上回給我漏了口風,今天我爺爺直接殺到池縣找黑七去了,你說怎麼辦?”
“你怕什麼,反正你和黑七哥之間,情況不能變得更糟糕,讓杜爺爺去唄,指不定是樁好事。”
不成也能讓這個傻梅子死心,再壞能壞到哪裏去,她相信黑七哥的人品,還不至於欺負老人家。
被信任的黑七這會煩躁到眉頭打結,他好不容易結束腳不沾地的忙碌,偷得浮生半日閒,坐自己辦公室裏喫個桃。
老天爺就見不得他好,派來一個老頭子,死活纏着他說東說西,跟盤查個人信息一樣。
一會兒問他哪裏人,多大了,爲什麼還不成家?有沒有喜歡的女同志?
一會兒又問他工作辛不辛苦?對於警察這個職業怎麼看?未來有什麼樣的規劃?
黑七不知這老頭是誰?也確實被問的很煩,但是他有眼力見,沒得遊由都能看出來杜洛出身行伍,他看不出來杜洛的出身。
七十年代是一個全民擁軍的時代,大家對於軍人發自內心崇敬,尤其是這樣一位老英雄。
黑七認爲他也不是不能忍,強壓下心底的煩悶,敷衍着一問一答。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黑七暗自舒口氣,覺得這下老頭得走了吧。
他起身禮貌道:“老爺子,我要下班去喫飯,您看您老……”
杜洛自來熟起身跟隨,雙手背到身後:“不用那麼麻煩,我和你喫一樣的就成。”
“哈?”黑七被氣笑了,“合着您就賴上我了是吧?”
“誒~年輕人不要那麼小氣,海納百川,有容乃大聽過沒有,我一個老頭子能喫你多少?學學這份氣度!”
“行,大方是嘛。”黑七從牙齒縫裏擠出這幾個字。
食堂裏,杜洛已經在喫第三碗豆角燜面,黑七渾身低氣壓捂住半張臉,祈禱在場諸位都不認識他。
“老爺子,您喫飽沒有?不夠再來一碗?”
杜洛一抹嘴,不客氣將碗推倒他面前:“也好,那就麻煩你了。”
黑七無語望天,認命拿過空碗去打麪條,邊走,他一巴掌拍上自己額頭,低聲唾罵:“叫你多嘴!”
一連喫下四碗豆角燜面,老爺子被撐到狂打嗝,黑七氣歸氣,又不得不帶着這個麻煩遛彎消食。
六月裏的天氣,走在樹蔭下繞彎也熱的滿身是汗。
“您說說您,跟八輩子沒喫過東西似的,您也一大把年紀的人了,撐出毛病來怎麼辦?”
“唉,你是不知道,我家裏管的嚴啊,每餐給我定量只能喫一碗,那麼小一個碗,喂貓呢,我是真餓得慌。”
黑七破口怒斥:“什麼人啊,竟然還虐待親爹,您家住哪兒?我送您回去,順便好好說說您家裏人。”
杜洛豈能不知道他的小九九,故作頭疼:“哎呀,我家在哪裏呢?我怎麼想不起來?頭疼的緊!一想就疼!”
黑七看着他表演,無動於衷,嘴裏還得表現出很關心的樣子,“老爺子,您沒事吧?”
“沒事,咦,我好像記起一個電話號碼。”
“那也行,我得打過去罵一頓您家裏人,怎麼老人都看不好。”
杜洛偷笑:罵吧罵吧,他大兒子就欠罵,最好罵的他再不敢給他老子設套。
走在前邊的黑七默揹着電話號碼,嘴角擎起抹得意笑容,哼,號碼在手,打過去讓來接人,還愁擺脫不了老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