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舒雅大力將院門推至最開,門上的積雪活動時撲簌簌掉落地面。
她提起鐵鍬繼續開鏟,將門前石階清掃乾淨,一路鏟到小路上,這才拄着鐵鍬大喘氣。
“搞定,每日一鏟,今天的剷雪工作總算是完成了!”
張舒雅穿的不算厚,幹活幹出一身汗,動起來只覺得熱,這會子停下來,寒意撲面立時打了個冷顫。
她抖了抖身體,抱起鐵鍬撒丫子往家裏跑,邊跑邊喊:“奶奶,我要洗澡換衣服。”
門簾從裏被掀開,韓婆婆半個身子探出來,忙招手對孫女道:“趕緊的,洗澡水我都給你兌好了,快點泡一泡去去寒氣。”
待孫女進屋,小老太太又急着翻箱倒櫃找衣服,半點不得閒着。
桑芷萱“唔”一聲從半夢半睡中醒來,一臉惺忪,眼皮沒有睜開,呵欠卻是一個接着一個。
她昨晚沒有睡好,孕晚期胎兒入盆壓迫膀胱容易尿頻,一晚上起來三四回,肚子又大隻能側着睡,她睡得身子都僵住了,這個覺睡的異常痛苦,恨不得立馬就卸貨。
再加上昨個半夜,毛成宇家的小貓高燒不退,他急衝衝跑來喊雲婉婉,又是一番折騰。
桑芷萱龜速挪起身子,閉眼穿衣,好半晌腦子才轉回正常,她記起雲婉婉,關心問道:“姑奶奶,婉婉回來沒有?”
“還沒呢?”韓婆婆的聲音從隔間傳來,人也隨之走來,面上現出擔憂,“等會我上知青院看看去,唉,這小貓啊……”
這般多災多難,就那副破身體也不知道能不能長大啊!到時候小毛又該多難過,這個爸爸當的也艱難。
她雙手合十朝桃山上做了個揖:“希望仙家保佑小貓無病無災,健健康康的吧!”
沒鬧革命前,靠山屯都信花姑,她家裏供着柳仙,有個疑難雜症、頭痛腦熱的,提點雞蛋、米糧上門,她就能給你問仙解決。
鬧革命後,紅衛兵四處抓捕封建迷信,花姑似是早得了信,等紅衛兵砸開她家門後,家裏早就人去樓空,半根菜葉子都沒留下來。
有此一遭,大傢伙嘴上沒說,心裏更加相信花姑和柳仙,這絕對是個有真本事的,遇事能逢凶化吉,沒看隔壁前進大隊的黑瞎子就被紅衛兵抓走,整個半死,再當成典型遊街示衆,最後還要發配農場去改造。
桑芷萱聽到仙家二字,眼皮抖動旋即掀開,警惕朝四周打量一圈,姑奶奶也是個大膽的,雖說今年紅衛兵鬧得沒有之前那般厲害,到底小鬼難纏,萬一被盯上不死也得脫層皮。
她緊急打斷韓婆婆的心思,隨便找了個話題:“姑奶奶,早上喫什麼?”
“奶奶,好久都沒喫粘豆包了,咱們今天做點吧,好不好?”
張舒雅洗好澡從隔間出來,一聽到喫髮尾滴水也顧不得擦拭,小跑着過來發表意見。
“我又沒說今天早上就喫,明天喫也行啊。”張舒雅也發現打錯算盤,立即調整道。
韓婆婆笑的更加厲害,給孫女擦頭髮的手都在抖,張舒雅被笑的氣惱,連連跺腳。
“好好好,等會就揉麪,放着發一天,明個給你做粘豆包。”
“那還差不多。”少女一如意,立時不惱,還得意衝桑芷萱挑挑下頜,好像在說“看吧,要不是我咱們能喫上粘豆包”。
桑芷萱抱着肚子,不敢再笑,再笑怕當場尿褲子,她急着前去解決生理問題,路過作怪的少女時,不爽她那口外露的大白牙,屈指彈了個腦瓜崩。
“信不信,我也可以讓你喫不到。”
某人瞬時合攏嘴角,面無表情,低低吐罵:“霸道、專制、蠻橫、不講理、法……嘶!”
腦袋整個後仰,頭皮一痛,張舒雅眼淚都飆出來了,聲音哀怨尖細:“奶奶!”
大毛巾兜頭罩住她,韓婆婆甩手不幹了,離開去櫥櫃裏拿乾麪。
“早上吃麪條,再臥個雞蛋,剛好昨晚的雞湯還剩點,就喫個雞湯麪。”
“那我來幫忙。”張舒雅扯掉頭頂的大毛巾,心思又被喫的轉移開。
“用不着你,趕緊將發尖擦乾,穿好大襖子,上知青院瞅瞅你婉婉姐去,大半夜出的門這會都沒回來,盡叫人擔心。”
人孩子放她家裏,萬一出點事,她可負不起責任。
“哦,我這就去。”
張舒雅這會也顧不上其他,三兩下將自己裹成熊,頭髮全部塞進衣服裏戴好大棉帽,再套好手套抓過角落裏的爬犁就出了門。
等桑芷萱回來時,剛好看到一個尾巴影,還有晃動的門簾。
她不緊不慢挪動,拿過杯子裝水,一邊擠牙膏一邊誇獎妹妹:“舒雅活潑了好多,您都不知道我看到她今個兒這副小傲嬌模樣,心裏有多高興。”
“甭說你,我也高興,是個好孩子!可太懂事我也心疼她,就盼着她開朗些別那麼懂事,該使小性子就使小性子。”韓婆婆滿腔溫情,對孫女唯有疼愛。
冬日裏只要張舒雅在家,剷雪的活計就沒人搶的過她,跑個腿、抱柴、幫着下廚,還有上山打獵,一天天就沒有歇着的時候,也從不叫苦叫累。
“是啊,都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喫,這太實誠的可不就喫虧,好在姑奶奶你心眼明亮,一眼明辨忠奸,給自己摟着這麼個大寶貝,舒雅有了你疼她,以後只會越來越開朗。”
“呵呵,那纔好咧,就盼着她以後闖蕩些,有哭有笑,有苦有甜方是過日子。”
一味苦楚那就不是過日子,而是泡在苦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