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也都不是蠢人，李嬸子當即就氣到發抖，憤怒的眼淚順着偏黃的臉頰滑落，邊哭邊嚎：“趙家太欺負人了，我們家老張也是上了年歲的人了，孫子都快娶媳婦，一輩子勤勤懇懇，臨到老還要被污衊名聲，和個年輕媳婦子傳桃色豔聞，這…這…讓他以後怎麼做人？”
張利民“呼哧呼哧”喘着粗氣，黑臉更甚，眼珠子往外瞪，白色眼球上密佈着紅血絲，看起來忒嚇人。
“欺人太甚！”
蒲扇大的黝黑手掌拍在桌面，讓本就搖搖欲墜的炕桌晃了兩晃徹底下線。
“他們自己家的污糟事和我有什麼相干，趙大奎既然想要這個大隊長，就該光明正大來爭取，在背後搞這些小動作又是什麼意思？”
李嬸子眼淚八叉，一味哭喊：“他趙大奎本來就喜歡躲在人後搞這些小動作，等事發後，他再跳出來裝好人，達成目的，你和他一起做事幾十年，還能不清楚他是什麼樣的人？”
韓婆婆一語不發，只嘆氣，趙家從頭到尾就沒有一個正常人，這屯子上上下下哪個不在看他們家笑話。
張家兩兄弟家是挨着的，這番哭喊到底引來梨花嬸子，她們兩妯娌關係處的好，一聽這事哪能忍住暴脾氣，跳着腳開噴：
“呸，兩個癟犢子，他趙家不要臉，乾的出公公和兒媳婦扒灰的事，偏生要按到我張家頭上，大哥嫂子我這就喊人打上趙家門，不將那趙家治服帖了，他們還不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
梨花嬸子說着身子一扭就要出門，被韓婆婆給攔了一手：“打是要打的，打完之後呢？你先別急，這事得想一個周全的法子。”
韓婆婆倒也不是想趟這灘渾水，他們家死鬼雖然是張家人，畢竟是上門的，又死了二三十年，她和張家並沒有太多情分。
此番告知，一是爲還張利民當日在過繼舒雅這件事情上出的力，二來就是不想讓趙家好過。
梨花嬸子強忍怒氣道：“嬸子，您是書香門第出身的姑娘，最是有頭腦，那您說這事怎麼辦？”
韓婆婆未答，視線移至張利民身上，“她叔，你打算怎麼做？”
“唉……這事啊，不太好辦啊。”張利民咬着捲菸大口抽着，煙霧尤其嗆鼻，惹得韓婆婆鼻子發癢，她不動聲色換了個角度站定，繼續聆聽侄兒高見。
“王桂花誣告，上頭勢必會來專人巡查，羣衆的眼睛是雪亮的，我和寧小茹本就清清白白，怎麼都不可能拉扯到一塊，現在怕的就是趙大奎下一步動作，在這段期間他會怎麼上位？”
人家是不是在公社裏有人呢？亦或是縣裏？這都很難說，趙三剛在部隊職位不低，戰友遍天下，不拘哪位動動嘴就給辦成了。
是，或許在那些人眼裏一個小小的大隊長不算什麼，也就一句話的事情，他也不是不能退，但至少不能被別人強迫着退，還是以這種污名的方式憋屈退場。
韓婆婆那顆心跳了跳，面上露出恰到好處的遺憾搖搖頭：“寧屺那孩子去年考上京市的大學，拿到通知書那天就接了媳婦回去了。”
小寧書記是回去了，大寧書記在啊，但我也不能告訴你我親家住省委大院吧，犯不着。
聽到寧屺不在池縣，張利民並不驚訝，顯然心中有數，也就順便問上一句。
“京裏的大學都是這個！”他豎起大拇指，眼裏的憤怒不知幾時早已散去，現下平靜的很。
韓婆婆素來有眼力勁，見狀揚起笑臉說：“是，那孩子一直也沒忘記學習，每回見到舒雅總要強調讓他妹妹好好學習，說什麼知識學到了就是自己的，誰也拿不走。”
“要不說寧書記覺悟高嘛，這話對的很，毛主席都說了學習使人進步，各行各業都得學習，就算是我們這些泥腿子，地裏的莊稼挖地、撒種、除草、收割……哪樣不得學習。”
兩人不鹹不淡扯了一通，韓婆婆順勢提出告辭：“欸，天可不早了，我們家舒雅還在等我回去做飯呢，她那個手藝煮個面都是糊的，我實在怕她糟蹋糧食。”
“都一樣，我們家小花在家裏做姑娘時也不會煮飯，還是嫁人後才慢慢學着做的。”
“那也是你疼閨女，我啊都是跟你學的……”韓婆婆說着又嘆氣，“你們也都知道舒雅以前過的啥樣日子，這到了我家，我也想心疼心疼她，讓她做閨女時輕鬆幾年，等日後真成了家哪裏還有輕鬆日子可過？”
“嬸子說的是，想想我們自身，一年到頭就沒個消停的時候，想鬆快，難吶！”梨花嬸子也跟着嘆息。
三人越說話題越歪，等送韓婆婆離開院子，又支走梨花，大門一關，李嬸子直接問自家男人：“這事只怕不假，你打算怎麼做？”
“怎麼做？”張利民呵呵笑一聲：“當然是他怎麼對我，我就怎麼對他了。”
李嬸子臉色凝重：“你也打算去公社舉報他？”
在這當口去舉報，不是擺明了打擊報復嗎，“不妥吧？”
張利民丟開菸屁股，又重新捲了支菸“啪嗒啪嗒”抽起來，火紅色的火星子燃的飛快，煙霧繚繞中，他嚴肅的面上露出一個諷笑。
“擒賊先擒王，趙三剛諾大個把柄在這裏，都是現成的，以往看在鄉里鄉親的面子上，我難免維護一二，現在大奎做初一，我肯定得回敬纔是。”
李嬸子眼眸亮了一瞬，隨即又黯淡下來，“當家的，你可要想清楚，趙三剛本事可不小，沒那麼容易被告倒。”
張利民也不解釋，對自家老婆子招招手，李嬸子附耳去聽：“你找老二家上小學的那個孫子，然後就這樣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