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又不是紙糊的，哪裏能吹吹風就壞了。”意如曼聲說道。
“兒臣給父皇請安，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景和與樂儀見皇上來了，趕忙丟下雪人兒過來請安。
“瞧瞧這一頭汗，還不快回殿內換身衣裳，馬上新年仔細着了涼。”意如看着兩個孩子臉上笑容更盛。
景和與樂儀換好衣服後與皇上皇后一同進了內殿，就見樂儀拿着哥哥新給他的荷包獻寶似的拿到皇上面前，聽說是秦淮之家的小妹做的，給公主平時戴着玩兒。
皇上誇了幾句，知道景和現在跟着秦淮之《尚書》：“‘直而溫，寬而慄，剛而無虐，簡而無傲’何解？”永成帝隨口問道。
“帝曰：“夔！命汝典樂，教胄子，直而溫，寬而慄，剛而無虐，簡而無傲。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夔曰：“於！予擊石拊石，百獸率舞。”
指的是，夔！任命你主持樂官，教導年輕人，使他們正直而溫和，寬大而堅慄，剛毅而不粗暴，簡約而不傲慢。詩是表達思想感情的，歌是唱出來的語言，五聲是根據所唱而制定的，六律是和諧五聲的。八類樂器的聲音能夠調和，不使它們亂了次序，那麼神和人都會因此而和諧了。”小小少年站在殿前，聲音洪亮有條不紊的回答。
虞意如含笑看着兒子，皇上也連連點頭，道：“昭成確實是個好夫子，把這個皮猴子教導的不錯，你好好跟着秦夫子學，今後你母后和妹妹都要你來照顧呢。”
“兒臣謹記。”
兩個孩子在太極宮用過飯後起身告退，永成帝扶着皇后回到寢殿，裏面紅羅斗帳、綃金卷羽一如從前般華貴豔麗，濯然生輝。
西窗下依舊一對紅燭高燒，燦如星光。用的是特製紫銅雕鳳凰飛雲的燭臺，燭火點的久了，那冰冷的銅器上積滿了珊瑚垂累的燭淚，紅得觸目。
窗外一絲風聲也無，天地的靜默間，唯聽見有雪化時簌簌滴落的聲音，輕而生脆。
“還是老七好，那幾個孽障要氣死人。”皇上坐在西窗下揉着眉心說。
“景和還是個孩子，整天只知道玩樂，不像幾個哥哥能爲皇上分憂。”意如柔聲說道。
“意如，你告訴朕，是朕老了嗎？一個個的都要替我分憂。”皇上抓着她的手目光如炬。
虞意如卻依然恬淡的說：“三郎怎會老！不過是孩子們大了，都想在父親面前表現罷了，二十歲的小郎君正是願意出風頭的年紀。”
“也對，朕記得朕那個時候也是，跟着霍準剿匪平亂，一刻也安寧不下來。”皇上似乎陷進遠遠的回憶裏。
虞意如一身家常的打扮，珍珠粉色的素絨繡花小襖，鬆鬆梳一個搖搖欲墜的墮馬髻，斜挽一支鳳穿牡丹，流蘇上顆顆紅寶石晶瑩潤澤彰顯身份，別無珠飾，就這樣靜靜靠在他懷裏，眼睛卻看着窗上宮人新剪窗花兒，那張窗花兒上的圖是一幅義結金蘭，這個窗花兒之前霍大哥年年都會剪。
“三郎莫要如此想，皇上是君他是臣，當年的事情證據確鑿，無論怎樣狡辯霍準都難逃罪責，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不是霍準一人的兄弟，您沒錯。”虞意如聲音如涓涓溪流，撫平永成帝心中愧疚。
“意如，這些年你嫁給朕終究委屈了。”皇上低頭看着這個女人，她是他用了手段才娶到身邊的，發誓要讓她一生無憂，可他們的兩個孩子一個早夭一個小產，他，對不起她......
“今天怎麼這樣傷懷，在這個宮中，哪裏還有人比我自在，三郎多心了。”
“可是，當年明明......”永成帝有些急切的開口，可話到嘴邊卻不知道怎麼說下去。
虞意如打斷他：“明明什麼？三郎，明明是我大哥臨終前將我託付給你的，這些年都是你照顧我，在我難過被欺侮時挺身而出，我對你除了夫妻情義還有感激。”
“是朕沒保護好我們的孩子，意如，你怪我嗎？”
“景齊福薄，怨不得別人，現在景和長大了，樂儀也長大了，臣妾每天看着他們高興，臣妾也高興。”
永城帝將懷裏的人摟了更緊了緊，嘆了口氣，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這幾年意如雖然柔順，可終究與成親時不同了，不再對他撒嬌，也不使小性子了。
虞意如在皇上懷裏，耳邊依然想的剛纔那句沒說出口的話，明明......呵......明明大哥臨終前是將我託付給霍大哥的......
用了晚膳皇上自然在太極宮留下安寢，剛上牀就聽外面傳來低低哭聲，皇上按住要起身的意如，披着衣裳走出寢宮。
“誰在宮外放肆！”
只見常福躬身上前輕輕說道：“回皇上的話，是孫昭儀，今天聽說五皇子被禁足便跪在太極宮門口，說是要脫簪請罪，您說過在皇后宮中外人不可打擾，都怪奴才，都怪奴才，讓皇上不得安枕。”
常福邊說邊抽自己嘴巴，剛抽了一下就被永成帝擡手製止：“與你有什麼關係，自己養不好孩子還有臉見朕，讓人把她送回去。”說完就吩咐侍衛將人拖走。
“皇上，還是奴才去吧，那些侍衛沒深沒淺，畢竟是五皇子生母，您放心，奴才定把人好好送回長春宮。”
皇上隨意擺了擺手，吩咐道：“你去也好，告訴她，再鬧，一輩子也別想看見那個逆子了！”
常福出了宮門快步走到孫昭儀前面，態度恭謹：“今天娘娘怕是見不到皇上了，您也知道皇上在皇后宮中最不喜人打擾，要不您先回宮等着，明天一早等皇上休息好了奴才一定回稟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