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皇明聖孫 >第121章 秦嶺中發生的咄咄怪事
    洪武二十二年,千里之外的關中,秦王朱樉被召回京城,整個朝廷都在忙着造艦造炮。

    解縉並沒有拿狀元,相反,因爲那篇酒後寫就的策論,他位列三甲,直接來當知縣了。

    而接下來朝廷的海禁政策也發生了微妙的轉向,皇帝下旨“今兩廣、浙江、福建百姓無知,往往交通外番,私易貨物,沿海軍民、官吏縱容私相交易者,嚴治其罪。”

    大範圍的打擊沿海走私活動開始了,而這一舉動,也普遍被認爲是官方海貿的開始.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既然官方要搞海貿,肯定就不允許沿海的走私再繼續了。

    不過,對於被分配到西安府藍田縣的解縉來說,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但解縉看的還是比較開的,按解縉的話來說就是,中樞雖然很不錯,但當知縣也沒什麼不好,這裏更加海闊天空嘛。

    這麼說倒也沒錯,要知道,絕大多數的人努力一輩子,也不見得能當上知縣解縉的起點,已經是很多人幾輩子的終點了。

    畢竟,知縣在古代那就是一方土皇帝,“百里侯”不是白叫的。

    尤其是解縉所在的藍田縣,雖然緊挨着西安城,但卻是西安府中較爲貧窮的縣,不過交通倒是發達,北面是潼關-華山形成的臨黃河通道,南邊是茫茫秦嶺,而東邊則扼守着武關道,這是從南陽盆地進入關中平原的唯一通道,當年韓愈被貶,便是走這條路出關中,在藍田關下寫下了“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的名句。

    在藍田縣的縣衙裏,解縉端坐在書桌前,悠然地翻着一本書。

    這本書是翰林院的新作,乃是關於新版官方標準聲韻的書,名叫《韻會定正》,以後就是生員們必須要學的東西了,而解縉作爲文壇冉冉升起的新星,自然也需要研讀一二,以免日後弄錯了新音出醜.畢竟,解縉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最大的樂趣也就是組織一下文會打發時間了。

    “劉三吾果然深研聲韻之學,這一版比之刊行已久的《洪武正韻》,字義音切倒是更加妥當了。”

    解縉的眼神專注而深邃,彷彿完全沉浸在了聲韻書的世界裏,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臉上,映出他儒雅的氣質。

    不得不說,解縉未必見得能在廟堂上縱橫捭闔,卻確實是個做學問的料。

    窗外,是一片茂密的竹林,風輕輕吹過,竹葉隨風搖曳,發出了蕭蕭的聲響,這聲音對於解縉來說如同天籟般悅耳,與翻書的聲音交織在一起,營造出一種雅緻的氛圍。

    解縉的手指在書頁上輕輕滑過,他時而蹙眉時而頷首,完全沉浸在了書中,在這種全神貫注的狀態下,厚厚的一本《韻會定正》,不需要多久他就能完全領會了.所有的喧囂紛擾都遠離了他,只有書頁的翻動聲和竹林的蕭蕭聲,陪伴着他度過寧靜的時光。

    然而,作爲知縣,跟以前作爲生員肯定是不一樣的,他顯然不能把所有時間都用來讀書。

    “咚咚咚!”

    登聞鼓的聲音敲響,把解縉從全神貫注的狀態中拉了出來,解縉有些不悅地蹙緊了眉頭。

    很快就有衙役進來稟報:“知縣大人,有幾個山民前來告案,說山中鬧出了人命。”

    一聽人命官司,解縉就本能地頭大。

    解縉雖然上任沒多久,但是他在相關政策律令學習上的能力相當強悍,錢糧、刑名、儀制等事務,他根本不需要假手佐官,只要看一遍就能全刻在他腦子裏,沒人能糊弄的了他,而解縉也樂於閱讀這些東西。

    今年刑部就更新了《大明律》關於死刑的補充條例:“自今惟犯十惡並殺人者論死,其餘死罪,皆令輸粟北邊以自贖。力不及者,或二人、三人併力輸運,仍令還家備資以行。”

    所以,現在死刑只要不是造反或者直接殺人,其他都可以通過自備乾糧去服苦役給北方邊境運糧來抵罪,但即便如此,山民所謂的人命官司,恐怕也是鬥毆之類的事件,是肯定要上報的,而上報就會有損於他的政績。

    畢竟對於縣官來說,轄區的命案率高低,也是衡量政績的重要標準,若是出了一堆人命官司,不僅是當地民風剽悍的事情,在上官眼裏,更代表了你治理地方的能力不行.若是真能好好教化百姓,怎麼就做不到鄰里和睦、路不拾遺呢?

而按照常理來說,目前的大明鄉野,施行的都是宗族自我治理,通常族長和族老會把這些事情處理好,就不上報了,若是宗族勢力薄弱的地方,也會由村長協商處理。

    能鬧到解縉這個縣官面前,就說明事情已經不是下面的村落或者宗族能夠處理的了,要麼雙方矛盾分歧嚴重,要麼事情比較詭異。

    解縉放下手中的書卷,整理了一下官服,緩緩步出書房,向前衙升堂的方向走去,他的步伐穩健而有力,努力擺出一副威嚴的氣質。

    來到前衙,解縉端坐在高高的堂上,目光掃視着堂下的衆人。

    縣太爺雖然年輕,但幾個還穿着獸皮獵裝的山民依舊不敢小覷,戰戰兢兢地跪在堂前,他們的臉上帶着驚恐的表情。

    “堂下何人?有何冤情,速速報來!”

    山民們互相看了看,其中一個膽子稍大些的山民鼓起勇氣,顫抖着聲音說道:“大人,我們是山裏的村民,前來上報一起人命官司,前幾日,村裏有幾個獵人進山打獵,有三人看到了一個憑空出現的黑窟窿,兩人手挽着手進去,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剩下的一人呢?在何處?”

    “瘋了,回家沒多久,就跑進山裏餵了熊,我等追之不及,只見到半截身子。”

    解縉蹙眉道:“那你們是如何知曉的這般詳細?”

    “村裏有老人,十幾年前見過這一幕,結合剩下那人回來說的話推測出來的。”

    真是咄咄怪事

    解縉眉頭微皺,他是知道山民們的生活不易,若是條件允許,他自然也想讓那兩個獵戶不至於失蹤的不清不楚,可這種事情聽起來實在是過於離奇,他也琢磨不清楚這裏面的虛實,只好沉聲問道:“那可有其他人目睹?可有其他線索?”

    山民們紛紛搖頭,表示沒有直接的證據和目擊人。

    解縉心中一沉,沒證據,沒證人,這起案件將會非常棘手,但他並沒有放棄,而是耐心地詢問山民們案發前後的詳細情況,試圖從中找到一絲線索。

    “會不會是遭了山匪?被山匪擄去了?”

    這世道在官府能控制的區域裏,秩序還是相對穩定的,但在深山野林裏,大大小小的山匪依舊存在,只要他們不出來作亂,平日裏官府也不會發兵去剿,各自相安無事。

    而山民們也說不清楚這件事情顯然是把他們嚇壞了,畢竟聽起來就像是神神鬼鬼的事情。

    隨着山民們的陳述逐漸結束,解縉的心中卻是無奈這隻能試着調查一下,若是調查無果,那就當無頭懸案處理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道:“不排除有山匪擄人的可能,那人可能是被嚇壞了,纔會胡言亂語說些黑窟窿之類的臆想場景,具體如何,本官定會秉公處理還死者一個公道.稍後便會派差役去你們村子裏探查,你們且先回去等候消息吧。”

    山民們聞言紛紛磕頭感謝,這縣太爺年紀不大,但委實是個菩薩心腸.對於這個時代的百姓來說,鬧出這種沒頭沒尾的人命官司,衙門不推諉,就已經是難得的奇蹟了,派人來調查,總歸是會有個正經的說法,這樣一來,人怎麼死的也能蓋棺定論。

    於是,幾個山民離開了衙門,而就在他們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一個商會夥計打扮的男子策馬出了藍田縣城,直奔西安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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