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皇明聖孫 >第138章 觀音奴的心病
    朱雄英心中一凜,但面色依舊保持平靜,他緩步走到觀音奴的面前,雙手合十,微微低頭,以示恭敬。

    觀音奴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彷彿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麼來,她的眼神中帶着疑惑和驚異。

    朱雄英心中暗自警惕,但他知道此時不能有任何異樣表現,只能保持鎮定,任由觀音奴打量。

    “你長得,很像我的一位親戚。”觀音奴終於開口,她的聲音很清冷,卻帶着一種說不出的意味。

    朱雄英心中一動,但他並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淡淡地迴應道:“世間相似之人何其多,或許只是巧合吧。”

    觀音奴聞言,卻是意味深長地說道:“是啊,世間相似之人確實很多,但像到這種程度的,卻還是第一次見不過這種相似,對於你來說,卻未必是什麼好事。”

    觀音奴常年在西安生活,對於京城發生的關於聖孫的種種事情知曉不多,也不清楚聖孫即將還陽的絕密,因此她此時的舉動,更多地是作爲一個上位者給下位者給予的施捨性質的憐憫,並未過度去聯想什麼。

    同時,朱雄英也對觀音奴話語裏流露出的信息,感到了好奇。

    畢竟,對於觀音奴來說,要麼親戚要麼是元廷的,要麼就是明廷的,定然都是身份尊貴之人,而這也側面印證了自己的某些猜想。

    但是此時自己孤身進入王府,觀音奴如果不主動說的話,這個問題卻不好問,畢竟親戚之間也有視若仇讎的,若是關係好的那也就罷了,若是關係不好,恨屋及烏的情況下惹惱了對方,人家下令隨手把他打殺了,他又能如何呢?

    這可是封建社會,現代社會的法治在這裏根本不存在,人命和財富對於頂級貴族來說不過是一句話就可以剝奪的東西。

    “罷了,或許是我多想了。”觀音奴輕嘆一聲,“你既是被選來祈福的,便開始吧不過,祈福的對象卻不是我,而是我的哥哥。”

    朱雄英下意識的反應就是,王保保不是死了很多年了嗎?

    不過他很快就知道,觀音奴的祈福對象,並不是那位故元河南王,而是王保保的弟弟脫因帖木兒。

    北元朝廷在捕魚兒海之戰中慘遭覆滅,觀音奴的哥哥脫因帖木兒作爲北元朝廷的兩大軍事支柱之一被明軍所俘虜,麾下部衆亦是折損大半,這一消息傳到觀音奴耳中,無異於晴天霹靂。

    觀音奴的情況很特殊,她與秦王的婚姻沒有任何愛情的因素,而是單純地政治聯姻的產物,準確的說,是大明對於北元王保保一系的懷柔。

    元末亂世中,後人或許多對朱元璋、陳友諒、張士誠在南方的混戰有所瞭解,而對於混亂程度不遜於南方的北方元廷內訌,卻鮮少知之。

    元廷之所以坐視朱元璋做大,並不是不想剿滅,而是元廷能指揮得動的中央禁軍在大勝紅巾軍後,本來把漢水流域的徐壽輝逼入進入山區躲避,劉福通的紅巾軍主力則被元軍封鎖在河南境內,可謂是形勢一片大好時,然而卻在張士誠的高郵城那裏碰得頭破血流,從那以後元廷這支元氣大傷的中央禁軍就很少出動了。

    所以,鎮壓北方叛亂和抵禦紅巾軍北進的任務,基本都落在了大地主武裝頭上,蒙古人大地主武裝如孛羅帖木兒、察罕帖木兒(王保保叔父),漢人大地主武裝如李思齊、張良弼等。

    而這些勢力也是內訌不斷,一開始是孛羅帖木兒和察罕帖木兒相抗,後來孛羅帖木兒被元順帝殺了,繼承了察罕帖木兒勢力的王保保開始與李思齊、張良弼等關中軍閥集團對抗,還沒打出結果明軍就開始北伐了,因爲與元順帝關係惡劣,王保保選擇據守山西坐視明軍北進克復大都,在戰敗後逃到了甘肅,後來又與元廷冰釋前嫌,在嶺北之戰中重創明軍,打的大明被迫轉變了戰略,十幾年間再未大規模出塞北伐,而是致力於蠶食北元在雲南、遼東等地的其餘勢力。

    在觀音奴這裏,並不是元廷和明廷關係和睦,她的處境就好;相反,而是元廷給明廷的壓力越大,她纔會越受重視。

    因爲元廷的主要軍事力量就是元廷禁衛軍和繼承了王保保勢力的脫因帖木兒一系,她的孃家就是元廷最強的兩股力量之一。

    而元廷既然已經覆滅,那麼觀音奴的政治價值,自然就開始急劇降低脫因帖木兒不僅是觀音奴的親哥哥,更是她心中的英雄與支柱,他的被俘對於觀音奴來說不僅意味着家族勢力的衰落,更讓她在秦王府中的地位變得岌岌可危,鄧氏得知此消息後,更是肆無忌憚地對她進行嘲諷與排擠。

她的病,或許並不僅僅是因爲病痛,更多的可能是心靈上的折磨。

    而觀音奴的憔悴,也不僅體現在她的面容上,更體現在她的神態和氣質中,那種從內而外的無力感,讓人不禁爲她的遭遇感到心痛。

    朱雄英得知原委後,他恭敬地應了一聲,隨後便開始祈福。

    複雜的法事他當然不會,而觀音奴似乎也並不需要那種規模浩大的水陸法會,所需要的也僅僅是某種心靈安慰,所以兩人一拍即合,朱雄英坐在地上裝模作樣的默唸了半晌,也算當了一回濫竽充數的南郭先生了。

    祈福完畢,朱雄英正欲轉身離去,身後卻傳來了觀音奴的聲音。

    “來的時候,你的模樣可被王府裏的貴人瞧見了?”

    朱雄英一愣,不明所以地搖了搖頭。

    “既如此,你且隨我過來。”

    她從榻上走下來,赤足踏在地面上,紗裙隨着她的步伐輕輕搖曳,如同雲霧繚繞。

    觀音奴將朱雄英帶進內室,室內光線柔和,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檀香味。

    她示意朱雄英在化妝的銅鏡前坐下,然後取出一盒不知道是什麼的軟泥,纖細的手指輕輕挑起一抹。

    “閉眼。”她輕聲命令,聲音中透着一絲不容拒絕的威嚴。

    朱雄英依言閉上了眼睛,只感覺到一股淡淡的香氣逼近,是觀音奴身上的味道。

    接着,他感到一雙柔軟的手在他的臉上輕輕滑動。

    隨後,又用眉筆和小刷一類的東西不知塗抹了什麼,甚至還用一把小刀修了眉毛。

    不知過了多久,觀音奴輕聲說道:“好了,可以睜開眼了。”

    朱雄英睜開眼睛看着銅鏡,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只覺得臉上似乎變得不一樣了,卻又不知具體是哪裏變了,雖然五官只是一些細微的變化,但組合起來,整個人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身後的觀音奴還是那副清冷的模樣,不過眼神中卻帶着一絲滿意,她並不想讓這個看起來還算不錯的小和尚因爲容貌的因素捲入到更大的風波之中,所以,發了發善心。

    “走吧,這幅妝容不要卸下來,早些離開此地,想活着就什麼都不要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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