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城的情況並不算太好。

    雨水綿綿,當地的農田全被倒灌,顆粒無收,還好曲晉寧提早就安排了糧食送過去,而因爲大多數地方都被淹了,糧食的儲存也極爲困難。

    當地百姓流離失所,只能在高處搭了棚子聚在一起休息。

    無論是休息還是飲食亦或是衛生,在這種情況下,人員羣聚,總是難以保障的,這個月竟是鬧起了病。

    聽聞,得病的人每日咳喘不止,高燒不退。不過暫時得病的人還不算多,有大夫控制着,也沒鬧出什麼傷亡來。

    只是當地的藥材幾乎都被淹了,求朝廷分派藥材,大夫,以及修補堤壩的材料。

    顧景行皺眉,其實災害固然可怕,但更可怕的可能是在災害中的疫病。

    那一雙劍眉緊蹙,讓人忍不住想上去替他撫平。

    “朕已知悉。遂派大夫三十名,攜各種常見藥材前往。愛卿,切記分散流民,防止疫病傳播,否則將難以控制。”

    福城的雨,還沒停。

    曲晉寧如今哪還有當初在京城中,風華絕代探花郎的模樣了。

    和陳寅在河邊搬物,兩人身上衣衫襤褸,鬍子耷拉,灰頭土臉。一頭潮溼的頭髮貼緊頭皮,上還混合着不少泥土,看起來連乞丐都得忍不住搖頭。

    “我說你,陳寅,好好的伯爵小少爺不當,和我來這喫苦幹嘛?”曲晉寧笑道,手中也沒停,一邊從陳寅的肩上拿下一袋沙土。

    陳寅也不似當初那般,不過好歹還稍微打理一下自己,如今看起來也不過是有些不着調:“怎麼,小爺不幫你,你如今不得早就累死了?”

    “是是是,沒伯爵少爺,微臣早就累垮了。哈哈哈哈。”

    陳寅沒好氣地踹了他一腳,隨即望向旁湖,這湖,水位愈發高了。

    ……

    莊子裏,清芮公主關上門的一剎那,就變了臉。

    剛纔還是如沐春風,陽光和煦的公主,關了門之後臉上盡是嚴肅。

    “從今日起,你們只要在我院子裏,你們不是皇子公主,也不是什麼少爺小姐,我也不是清芮公主。”

    顧婠婠天真,還不知將要發生什麼,笑吟吟地問:“那姑姑,你不是清芮公主是什麼呀?”

    “叫我顧夫子。”

    “夫子不都是男子嗎?”顧皎皎問道。

    “從我顧清芮起,往後夫子先生也可以是女子。”顧清芮義正言辭道。

    顧清芮手中教鞭一甩,英氣十足,和原本那個公主全然是兩個人!

    孩子們馬上閉了嘴,也不敢說話了。

    “今天,課業內容很簡單,寫自己的名字。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讀什麼書?”顧清芮嚴肅道。

    然而,除了顧君恆,曲嫣然,其餘的孩子都是不會寫自己名字的。

    顧君恆有些傲氣,看着同樣寫出名字的曲嫣然,不屑道:“哼,本皇子的寫得比你公正。”

    嫣然也不甘示弱:“本姑娘的名字比你複雜!”

    兩人竟是開始比試,在正午之前讓夫子評判,誰寫得更好。

    於是低着頭,手中的筆不停揮,倒是把顧清芮看得一愣一愣的。

    不過她也沒時間感慨這倆孩子都挺聰明,剩下那三個,那真是……

    筆都不會拿啊!

    顧清芮的院子,離曲挽寧的院子最近,因此三個母妃都不約而同地留在了曲挽寧的院子裏喝茶——雖然曲挽寧不在。

    面上個個都說:哎呀,不在意。

    可一杯接一杯的茶水,緊緊攥着的帕子,無一不是在證明,他們一個比一個緊張。

    幾人的宮人站在身後,互相對視,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誰也不拆穿主子的緊張。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好不容易到了午時,顧景行扶着曲挽寧去接弟弟妹妹下學堂,沒想到在門口遇上了早就等在這裏的淑妃,潤貴嬪和慧嬪。

    “姐姐們,怎麼這麼早?”曲挽寧驚奇道。

    幾位娘娘這才發現了兩人的身影,忙行禮:“臣妾參見皇上。”

    “咳咳咳,”淑妃有些尷尬,“我們剛纔在妹妹你的院子裏,離得近一些……”

    說話間,清芮公主的院門打開了,清芮溫和地笑着:“娘娘們,來接孩子啦?”

    “可惜,只有顧君恆和曲嫣然可以下課哦,其他孩子都沒完成呢,娘娘們請回吧。本夫子會安排好他們的午膳的。”

    於是,只有潤貴嬪和曲挽寧接到了孩子。

    院子門再次關上,完全隔絕了娘娘們想一探究竟的目光。

    潤貴嬪有些尷尬,忙道:“那臣妾就先帶君恆回去用膳了……”

    剛說完,一溜煙地跑了。

    獨留下幾位沒接到孩子的娘娘在風中凌亂。

    顧景行咳嗽一聲道:“朕要去錦貴嬪院子裏用膳,一起吧。”

    ……

    今天院子裏格外熱鬧,在如瀑布一般的紫藤花下,娘娘們聚在一起用膳。

    就連曲嫣然也被破格允許和主子們坐一起。

    不過今天的曲嫣然,倒有一副被知識薰陶了的樣子,十分懂規矩,不似前幾日那樣嘰嘰喳喳。

    曲挽寧覺得奇怪,這孩子怎麼像被人奪舍了一樣?

    她甚至十分懂事地坐到曲挽寧身側,遠離顧景行的位置上。

    這點曲挽寧很滿意,挑眉好奇地看了嫣然一眼。

    “今天學什麼了?怎麼弟弟他們都留堂了。”

    曲嫣然有些緊張:“寫名字。”

    顧景行:……

    娘娘們:……

    這他媽也能留堂?

    “夫子要求我們把名字寫工整,他們自己名字都不會寫。”

    曲挽寧皺眉道:“浩然不是在縣裏上過學堂嗎?”

    “是上過。”嫣然回答道,“只是每天都被留堂。”

    “臣妾沒教過婠婠寫名字……”

    “臣妾也是……”

    顧景行臉都黑了,也只好安慰道:“無礙,孩子們還小嘛,還不算正式入學呢。”

    氣氛纔算緩和了一點。

    用膳期間,曲挽寧發現嫣然好像情緒一直不高。

    照理說,這個小姑娘心高氣傲,在學堂上完成了老師的任務,這時候不應該尾巴翹上天?

    遂問道:“嫣然,你怎麼了,和長姐說說。”

    起初,嫣然還不肯開口,在曲挽寧一再追問下,嘴一咧就哭了:“嗚嗚嗚,長姐,我輸給二皇子了,我倆比誰寫得好,我沒比過他,我要給他端茶倒水研墨送紙三個月,嗚嗚嗚嗚嗚!”

    少女越哭越慘,而周圍的大人卻樂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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