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晉寧認真思考片刻，當今聖上動不動大手一揮就是幾千萬兩，聽說這次湖城的賑災款，甚至都沒用到國庫的錢……
而自家妹妹，如今正得盛寵，雖然她似乎不太懂，隨手送出手的裙子首飾，哪個不是價值千兩的？光那身行頭，估計都夠買幾個曲晉寧。
“是不太缺錢哈……”
“所以，皇上說的貴，定然是心意珍貴了。”
聽到此處，曲晉寧更憂愁了，自古送心意最是艱難。
“我記得小時候在老家聽聞，雙生兒週歲裏最是艱難，不如你這個做舅舅的，便去青山寺求個平安符。”
青山寺的平安符並不好求。
青山寺的住持，並非誰都能見着，就算見着了，機緣不到也是求不來的。
抱着試一試的想法，曲晉寧休沐一番，獨自前往了青山寺。
既已入冬，青山寺周邊的樹木早已凋零，而寺裏的香火卻是最旺的，就連皇家寺廟大相國寺也是無法和青山寺比擬。
聽聞，京城以及周邊遭遇天然災害的時候，青山寺的住持無謂那些佛禮，收留災民，後來災民度過了劫難，便也經常來青山寺送些香火。
曲晉寧徒步一日，終是到了。
而陳寅竟然也請了休沐假，陪着曲晉寧過來求符。小世子哪喫過這苦，叨叨道：“你是真虎啊，有馬車不坐，非要走來。”
“坐馬車來的哪有徒步來得誠心啊。”曲晉寧很堅信自己的想法，即使這徒步一日，縱然喫過很多苦的他，腳上都磨出了水泡，“你也真傻，非跟我來受這罪。”
陳寅嘟囔着，卻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
快過年了，來上香拜佛的人更是多，生怕走散，曲晉寧自然地拉住了陳寅的衣袖：“人多別給衝散了。”他徑直往主殿去，全然沒發現身後的陳寅滿臉的不自然。
曲晉寧畢恭畢敬拜了佛，又去殿外燃了香，卻也只見到幾個小和尚在打掃寺廟，全然沒見到住持。
“小師傅，我想見見你們方丈住持，不知可能帶我去？”
小和尚有些爲難得撓撓頭，行了個佛禮：“施主，我們方丈行蹤莫測，我也不知道呀。不過方丈說了，全看機緣呢。”
曲晉寧有些失望，卻也給小和尚道謝，拉着陳寅到寺外的石頭上小憩一番。
“沒想到竟是真連面都沒見上。”
“沒事，大不了回去小爺再給你出主意，準備別的！”陳寅安慰道。
兩個背對背坐着，正午的冬日陽光，此刻卻是格外溫暖。
“走吧，一會去租輛車回去，小爺可走不動了。”
曲晉寧淡淡一笑，也跟着起身了，卻被一道聲音叫住。
“施主，人困馬乏，不如去貧僧那邊喝一杯茶水？”
曲晉寧和陳寅四目相對，從彼此眼裏看到了欣喜。忙跟着老和尚走了。
“貧僧慧海。”老和尚面上笑眯眯的，聲音溫和而又清澈。
他腰板挺直，沏茶的動作有條不紊，不疾不徐，光是看着，便覺得周身的浮躁都得到了平息。
“貧僧這裏的茶，都是貧僧親手種茶，炒茶，不是什麼名貴之物，且算能入口，兩位施主嚐嚐。”慧海大師笑着遞茶過去，曲晉寧雙手恭敬接過。
“大師，我們……”陳寅有些心急，剛想開口直奔主題，卻被慧海大師打斷。
“有事晚些再講，先喝茶。”慧海大師給自己也沏了一杯，茶香瀰漫在這山間木屋裏。
曲晉寧也不急，眼下已經見到了慧海大師，能不能求來平安符也全看緣分了，靜下心來淺淺品起茶來。
“貧僧這茶如何？”慧海大師仍是笑眯眯的模樣。
“小生不大懂茶，本就是粗人出身，喝茶亦是牛飲。只覺得大師的茶甘甜微苦，解渴好喝。”曲晉寧有些不好意思道，字字句句卻是真誠。
而陳寅畢竟出身侯府，自小都是金尊玉貴的，好茶喝了不少，卻也覺得大師這茶實在奇特，喝起來有些粗糙，卻回味悠遠，竟是忍不住一飲而盡。
慧海大師又給兩人倒了一杯：“貧僧的茶本也只能解渴。看來是施主有求於貧僧，可施主面門紅亮，吉星當空，乃有大作爲之人，貧僧道行淺，恐幫不到施主什麼了。”
“可我所求之事，並非爲自己所求。”
聽到此處，慧海大師竟鮮有地露出一絲好奇，每日來青山寺求願之人衆多，但所求幾乎都是爲自己，如今這有緣人倒是不一般。
“是爲我親妹妹的一雙龍鳳胎所求，倆孩子快百歲了，我這個做舅舅的也沒什麼好給的，聽聞青山寺的平安符最是靈驗，便想求來護一雙孩子周全。”
慧海大師笑而不語。只是繼續喝茶。
屋內一時寂靜，三人相顧無言，曲晉寧心中嘆息，想必是所求被拒絕了。
但也不惱，陪着慧海大師品茶，晚些竟是拿出一幅棋來對弈。
直到太陽西沉，才恭敬辭別而去。
下山路上，陳寅走得瀟灑，雙手墊在後腦勺上，頗有以前紈絝的味道。
“嘿，小爺這一日休沐，全陪着你在這陪老頭喝茶下棋了，哎喲，小爺好累啊。”
曲晉寧心中感激：“回去城裏請你去望月樓搓一頓。”
陳寅眸色一亮，不可置信地一拍手：“曲兄現在真是大氣，望月樓都敢請？等着，小爺必點你一百兩，到時候別哭爹喊娘不肯付錢啊！”
晚風吹來，帶來了一絲寒意，曲晉寧笑着雙手揣起，忽然摸到袖袋裏多了東西。
取出一看，竟是見到裏頭躺着四個三角形的符。
是青山寺的平安符。
什麼時候進自己袖袋的？
這青山寺的住持，果然是有大神通的。
手指觸碰到符的那一瞬間，腦中竟似聽到了慧海大師的聲音：
施主可將平安符送給想送之人，若符燒燬，可來青山寺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