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然不似幾個月前，皇后還沒被降罪前的富麗堂皇。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如今看鳳儀宮裏的雕塑，壁畫，甚至連屋頂上的琉璃瓦，似乎都黯淡了許多。
全然沒有以前那副金尊玉貴的模樣。
鳶尾也蒼老了許多，從屋子裏走出來的時候，整個人看起來眼窩深陷，也不是曾經那精神奕奕的樣子了。
曲挽寧還是那個來得早的，並沒有因爲自己位份的上升，亦或是皇后的落魄就因此怠慢請安。
而此時，她卻在鳳儀宮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面孔——明心月。
明心月看起來心情非常不錯，雖還穿着去年的舊襖子，但面上滿面春風的樣子擋也擋不住。
看到曲挽寧，便是假笑着迎了上來：“妾身參見禧妃娘娘。”
她的面容並沒有太多改變，一如以前在御花園初見時的淡顏系美女。
可那些微表情，卻是騙不了人的。
她的眼底，雖然極力隱藏，卻也是藏不住森冷寒意，以及對曲挽寧濃濃的憎恨。
曲挽寧其實不太明白爲什麼明心月會如此憎恨自己。
原以爲，她不過就是和沉芙那樣，是深愛顧景行的情種。
可沉芙的愛，比起明心月來說純粹了實在太多太多。
“平身吧，明答應。”曲挽寧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
明心月卻賠笑道：“禧妃娘娘貴人多忘事，自是不關心我這種下位嬪妃的，妾身是明美人呢。”
曲挽寧點點頭，淡然道：“嗯，本宮知道了，平身吧，明美人。”
明心月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咬牙忿忿不平，卻也只能裝着和氣的樣子，甚至還站在了曲挽寧身邊。
看來也不過就是今日的事情罷了，就連芍藥都不知道。
而且明心月似乎也只是升了位份，衣服首飾都來不及弄新的，都是以前做美人的時候的舊物。
各位主子也陸陸續續來了，靜貴妃一來便往曲挽寧身邊靠，兩人情真意切互相關心彼此，詢問彼此孩子的模樣，明心月看得更是咬緊了牙關。
後宮哪來的真姐妹？不過都是利用罷了！
人來得差不多了，鳶尾從屋裏走出來說道：
“各位娘娘，小主，皇后娘娘已經起身了，請在院子裏待娘娘梳洗好。”
她的面容有些憔悴，整個人的精氣神都跟以前那個鳶尾不大像了，可偏偏生得一張全然一樣的臉。
嬪妃們面面相覷，到底是沒想到難得來請安一次，皇后竟然還整這套。
人都來齊了，她竟然剛起牀？
這種時候還擺架子，實在是理解不了。
嬪妃們在冰天雪地的院子裏等了半個時辰，鳶尾纔再次出來迎衆人進去。
曲挽寧早就想過皇后如今的模樣，可真的見到的時候，還是覺得有些超乎意料。
顧景行並沒有削減鳳儀宮的用度，雖然宮人撤走了不少，但伺候一個皇后一個四皇子還是足夠的。
皇后的身子已經不好了挺久了，尤其是從去年落胎以後，便一直隔三差五就要生病，加上後來也沒好好養，喫再多補品也換不回來健康的身體。
如今坐在一處，卻真有種隔了一代人的感覺。
皇后如今的模樣，形如枯槁一點不爲過。
乍一看還真像四十歲的病中人。
身子已經瘦得不像話了，連撐起往日做得朝服都有些困難，就像一個衣架子上掛着寬厚的朝服。
冬日的朝服本就厚實，往往會顯得人非常臃腫，儘管衣物很厚，都難以掩蓋皇后的瘦。
“諸位妹妹，本宮久病，許久未見妹妹們了。”
“皇后娘娘金安，皇后娘娘洪福齊天。”嬪妃們紛紛行了萬福禮。不知皇后葫蘆裏到底賣什麼藥。
皇后即使形如枯槁，依然是那副端莊得體的模樣。
無論妝容還是髮型上都挑不出任何錯來，淡淡笑着掃過屋子裏所有嬪妃，滿意地點點頭。
“看諸位妹妹過得都很好，本宮也放心了。今兒是除夕，本宮也沒什麼好送給妹妹們的，特意準備了些珍奇的小玩意。”說完，便讓鳶尾給每個娘娘都送了禮物。
曲挽寧打開一看，是一對兒耳環，款式很是新穎，一看就是價值不菲的東西。
明心月被禁足了許久，好久沒見過這樣的好物了，當下便關心起了皇后：“皇后娘娘，您貴爲中宮，可要好好養好身體啊。姐妹們還要仰仗皇后娘娘呢！”說得情真意切，眼角竟是還掛上了兩滴眼淚。
曲挽寧暗暗翻了個白眼，好一個鱷魚的眼淚。
皇后慈悲地拍拍她的手：“本宮身子是不行了，往後後宮的事，還得仰仗貴妃。”
靜貴妃本還在喫瓜，忽然點到自己的名字，心中暗道不好。
忙是跪了下來：“皇后娘娘洪福齊天，臣妾不過是代掌六宮，等皇后娘娘身子好起來，定是雙手歸還的。”
皇后很是滿意。
剛纔她的話，若是貴妃反應慢一點，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她雖然沒落了，父親似乎也快放棄她了，但無論如何，只要她活着一日，她就是中宮。
點完靜貴妃，皇后又轉向潤貴嬪：“秋和最近過得可好？每次看到你，本宮都想起你以前和方晴最是親熱，如今二皇子也養在你膝下，本宮相信定然可以照顧好二皇子。”
現在誰人不知，潤貴嬪是仰仗靜貴妃和禧妃，而這兩人此前又和方晴水火不容，如今皇后又舊事重提，無疑就是在說潤貴妃此人心術不正，叛友求榮，全然不提三皇子死在誰手裏。
潤貴嬪一言不發，皇后也覺得沒趣。
享受了一把皇后的尊貴，確實也過癮。
權利的感覺，太美好了。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骨血在生長，似乎這羸弱的身體馬上就能恢復如初。
卻聽到一聲嬌滴滴的笑聲。
循聲望去，看到一身硃紅色華服的禧妃，坐在那邊，光彩照人刺痛了皇后的眼。
她渾身上下無一不在告訴所有人，她過得極好。
“皇后娘娘，皇上早就命令說過後宮不得再提那人了。皇后娘娘還是要以身體爲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