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嬪的蠱毒，已初見雛形，雖陽氣能夠壓制蠱毒的爆發，卻亦是蠱蟲的養料。以陽氣供蠱，也只不過是延緩蠱毒爆發的時日，但一旦爆發，便是雪嬪消香玉殞之日。
他不太願意見到如此美麗的女子，死於蠱蟲。
因此，即使蠱毒非他所長，他仍是不願懈怠一分一毫。
徐懷夕恭恭敬敬行禮，太后卻是覺得磨嘰：“徐太醫，別整那些虛的。快來給哀家的淑兒看看。”
徐懷夕：？？？不是六皇子和三公主病了麼？
但沉穩如徐懷夕，他面上仍是波瀾不驚。想來六皇子和三公主的身子一直都是他照看的，健康得很，本以爲是換季着涼了，如此看來卻是和嘉公主身體不好。
和嘉公主臉皮薄，而徐懷夕這種文弱模樣，又正是她喜歡的類型，雖然對他並無他想，仍是紅了臉。
徐懷夕亦是緊張的，周遭如此多的女眷，在這麼多人的注目下診脈，他只好從藥箱裏拿出一塊帕子，輕輕覆在和嘉公主的手腕上。
凝神診脈，曲挽寧等人則大氣不敢出，生怕影響了徐太醫。
公主的脈象，已然是有孕六個月有餘，與公主大婚的日子……這可真是要命的，他也只能當不知情。
可這脈，越診越是驚異，徐懷夕的面色不好，良久纔開口：
“公主腹中胎兒安好，可孕中女子，往往氣血最是豐沛，因此大多怕熱。可覺畏寒怕冷？口乾舌苦？”
和嘉公主被說中，點頭承認。
這與常規的孕期脈象出入頗大，若是大病之人勉強受孕，纔可能有如此脈象，可眼下看起來公主雖是瘦弱了些，精神卻是不差。
徐懷夕一時也拿不了主意。
太后見此，自是不悅道：“爾等在宮中行醫，瞧了半日也瞧不出所以然來，幾個太醫看下來都是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哀家倒是要去問問皇帝，養你們何用？”
太后這是關心則亂了。
徐懷夕震驚，連忙跪下不敢言語。
“母后，和嘉這身子也不是兩日了，您也別爲難徐太醫。”和嘉將手腕上覆蓋的帕子取下，疊好遞還給徐太醫，“徐太醫，本公主實在看重這胎，還請多關照一些。”
“公主，身子寒涼總歸是不對的，微臣先給您開方子，暖身子。”徐懷夕擡眸看着座上兩人，曲挽寧如今已然換上了單薄的紗裙，甚至連外衫都不願穿，而和嘉還抱着湯婆子，看起來實在駭人，“公主的病情，微臣還需回府琢磨。可公主府……”
和嘉知道，自家夫君和婆母都不願意徐懷夕去，他們那邊的人最是信奉八字相沖一說，可她卻總有種感覺，自己這身子興許是真出什麼問題了。
“徐太醫若有結果了，再讓母后傳本公主可好？”
徐懷夕卻認爲這樣不妥，這一來二去傳消息，怎麼也得要一日時間，看病乃是爭分奪秒的。他略一遲疑，太后便是開口。
和嘉心中糾結，若是這樣，定會惹得婆母不高興。婆母不高興，那少歸……
不等她回答，不苦嬤嬤已派人傳令去了。
“母后……”
看出了她的爲難，太后安慰道：“和嘉，你要記住，你是天禧國的公主，更是哀家的掌上明珠，無論何事，無論對錯，哀家皆會爲你撐腰。你也當有你公主的架子。”
和嘉低下頭，一言不發。
太后什麼都不知道，但是她又好似什麼都知道。
曲挽寧在一旁亦是猜到了一些，怕是公主的婚後生活，遠遠不及她想象的那般美好。
只是，這祁少歸本就出身微末，雖是考上了進士卻並非什麼好名次，沒有家中支持，若非有大機緣，在朝中也大多不會有多大的成就。
雖都說作爲駙馬，乃是自斷前程之說，但對於祁少歸這種出身，已是極好的位置了。況且皇帝和太后心疼公主，更是賞賜了大量的銀錢，就連公主府都是極好的。
“既然徐太醫來了，也有陣子沒給本宮和六皇子三公主看脈了。”曲挽寧伸出手解圍，今日既是以珏兒卿卿的名義請來的徐懷夕，這脈案上總要作戲作全的。
徐懷夕有些害怕太后，此刻頭上冷汗涔涔，對於曲挽寧這個他真正的主子的解圍更是感恩，忙起身看診。
“娘娘身體無礙，只是臣上次開的湯藥似乎沒服用？”
“嗯。”曲挽寧直接承認，畢竟她情急之下已經服用了避子藥，實在沒必要中途換藥，“本宮服了旁的。”
避子湯一事，太后和清芮都是知情的，也沒什麼好隱瞞。
和嘉倒是喫驚了一把，忙道：“皇兄可知道？”
“他肯定知道啊！”清芮直率開口，“這珏兒和卿卿都還沒帶大呢，再生一胎身子哪受得了啊！皇兄親自開口讓曲姐姐休息養着呢！”
和嘉一直知道，禧妃和皇兄感情甚好，如今已是明目張膽地獨寵。
可就連生育子嗣上，他都對禧妃這麼寬容嗎……
想到自己的婆母，得知自己這一胎是女兒的瞬間，原本討好的面容就變得尖酸刻薄，大言不慚地說女兒都是賠錢貨，是潑出去的水。
若非少歸阻止，怕是要說出更難聽的話。
可即便如此，祁少歸仍是牽着她的手說：“和嘉，等咱女兒出生了，咱趕緊再要個孩子，生個孫兒，母親也高興，你日子也好過些。”
原來，連續生孩子會對身體不好的啊……
她神色黯然，曲挽寧牽起她的手，柔聲道：“和嘉公主，婦人生產最是辛苦，可根源還是自己的身體，你身體好比什麼都重要。”
太后心疼地攬和嘉入懷：“你也是母后的孩子啊。母后看你這樣，亦是心疼。”
和嘉白脣微顫，心中更是動容。
太后娘娘雖非自己生母，可這些年的悉心養育之恩，早就超過了那個素未謀面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