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過是短時間的四目相對。

    隔着面紗,宇王深深看了一眼曲挽寧,便驅馬出了城門。

    此行一別,將來恐再難相見了。

    顧景宇一直隱瞞着自己將離京的消息,也知道皇兄亦是對後宮隱瞞了,便也猜到,即使他和母后不談,皇兄依然是憑藉敏銳的嗅覺,大概知道了他和挽寧曾經相識。

    即使認爲不可能,他內心的隱祕之處,仍是渴望能在離別前見到她一眼的。

    一眼便好。

    如今,見到了。

    那便也足夠了。

    他衷心希望,挽寧能與皇兄長長久久,相親相愛,甚至奢望他倆能一生一世一雙人。

    而他,願用血肉之軀,誓死守衛國家。

    也守護她和她的孩子。

    去往邊關的軍隊出了城門,人羣也漸漸散去。

    曲挽寧忽覺手一緊,竟是有一瞬間忘記了顧景行還守在自己身邊。

    她剛想張嘴解釋什麼,卻被他打斷道:“出來這麼早,餓了吧。聽聞這京中開了一家生意頗好的早麪館,咱去嚐嚐。”

    說完,便牽着她一同上了馬車。

    “夫君怎麼想到吃麪了?”曲挽寧有些疑惑,印象中顧景行並不是特別喜歡吃麪的。

    “上次青山鎮上,看你喜歡。”即使到了馬車上,顧景行也未曾鬆手,輕輕摩挲着她柔嫩的手心,弄的曲挽寧有些癢。

    曲挽寧不疑有他,他倆一起用膳,如今已幾乎都按着她的口味來了。顧景行對喫食並無太多挑剔,也沒什麼講究,索性都順着她了。

    剛下馬車,那家生意很好的麪館便映入眼簾。

    恰好是人們開始上工的時間,麪館將後廚直接移到店門口,支着棚子,新鮮的澆頭罩着罩笠一字排開,新奇又顯眼,已經有不少食客在挑選着面澆頭了。

    而那店小二,竟是熟人!

    就是那日青山麪館的一家子!

    曲挽寧將斗笠摘下,明豔的容貌自是吸引了不少人豔羨的目光,店小二很快就認出了她,忙招呼道:“貴人!貴人!”

    “你們一家真來京城中做生意來?”曲挽寧驚喜道,四下環顧了一圈,“別說,這生意比你在青山鎮可好上不少。”

    “可不是嘛!”店小二撓撓頭,“還多虧上次和貴人一起的那位呢,嘿嘿,沒想到竟是宇王殿下。喏,這家店便是他盤下來的,不收我家租金,只讓我們把面做好喫些!”

    竟又是宇王。

    回憶起那日,喫到半途宇王確實離開了一陣。

    想必便是去與店家商議搬遷店面的事了。

    “聽聞宇王殿下今日往邊關去了,剛我爹孃還去送了一程呢,可惜店裏實在走不開,不然我準也得去。”店小二自顧自的說,完了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瞧我這嘴光顧着說,貴人快看看,想喫點什麼?”

    曲挽寧心緒有一絲波瀾,但仍是淺笑着去看那些面澆頭。

    果然,離了青山鎮,這肉澆頭的生意真是好了不少。

    “肉麪筋兩個,爆炒鱔絲一份,再來兩份筍乾牛肉吧。”

    “還是貴人會喫,這幾個菜啊是我家的招牌菜,以前都是南方人愛喫的,如今也成了這京城的爆款菜品呢!”店小二興奮地介紹着,恨不得把這段時間的境遇都和曲挽寧講。

    曲挽寧只是聽着,淡淡地笑着。

    這些菜,都是她最愛喫的。

    “貴人,裏面有隔間,小的帶你們進去。”

    蘇氏面與別的地方的面不同,這湯清澈無油,鮮美無比,若是冬天清晨能喫上一碗,必能連面帶湯喝完。

    不過現在正是初夏,饒是曲挽寧也就喫個七八分,便也覺得熱喫不下去了。

    剛想起身去結賬,店小二就忙不迭搖搖手:“哎喲,貴人,您可折煞小的了!咱還能收您錢嘛!常來便是小的最大的榮幸了。”

    “錢還是要收的,總不能喫白食!”曲挽寧脣角掛着甜甜的微笑,晃得店小二害羞地低下了頭。

    最終,曲挽寧還是沒付上錢。

    顧景行過來牽着她,輕聲道:“既是宇王的產業,咱也不必客氣。”

    “這位貴人說得對!”店小二笑眯眯地,“往後您常來,想喫什麼提前派人同我或者我父母說一聲!小的給您備下!”

    回宮的馬車上,兩人相對坐着,卻不曾言語。

    “夫君,宇王這次離開,將來便鮮少能回京了吧。”

    顧景行點頭:“他去帶兵,那便是非詔不得回京。”

    曲挽寧靠着馬車,望着窗外發呆。

    而一旁的九五之尊,此刻卻是內心波濤洶涌。

    過了良久纔開口問道:“挽寧,你……”

    “嗯?”被打斷思緒的曲挽寧,揚眉望向顧景行,卻見他眉眼微垂,很是乖順委屈的樣子。

    “你是不是想跟他走?……若是你想,還能趕得上……對外我會宣稱你病逝,給你置辦新的身份。”

    曲挽寧滿臉不可思議地看着他,最後探出一隻手,摸摸他的額頭:“嗯?也沒發燒啊,怎麼說胡話了?”

    “我認真的。”

    “我爲什麼要和他走?”曲挽寧咬牙,眼眸中竟是染上了層層水霧,“夫君要趕我走?夫君不喜歡我了?”

    這眼淚,說流就流。

    明明是順着她的面頰落下的,卻如針尖一樣落到了顧景行的心上,立馬攬過她的身子,柔聲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的夫君,我的孩子,都在京城,夫君卻要趕我走……”她哭得梨花帶雨,字字句句都在控訴顧景行。

    “挽寧,你別哭了。”顧景行愧疚難當,“是我喫醋,說錯話了。”

    曲挽寧哪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

    只是,與其兩個人正正經經坐下來把事情攤開來講,明明是夫妻,不如便直接用語言表達心意。

    也永遠好過兩個人互相猜忌,最後互相厭倦。

    “夫君,挽寧從小到大,愛慕的,放在心裏的都只有夫君一人。”

    她說得溫柔繾綣,顧景行的心都化了。

    即便如此,嘴角還是忍不住抽了抽。

    這傢伙撒起謊來真是一套一套的。

    最少,挽寧原先的世界……她絕對不止愛過自己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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