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關之亂,一旦禍及百姓,便極難遮掩了。

    很快,京中,朝中,乃至後宮中都頗有耳聞。

    顧景行本以爲,孟商訣已去,此番勸說薛將軍並不會太難。

    卻沒想到,去了三次都碰壁。

    第一次,薛將軍直接閉門裝不在。

    第二次,正好遇上了薛將軍和幺女出門買菜,不得不見了皇帝一面,然全程黑臉,一盞茶就說自己頭暈送客。

    第三次,聽聞薛將軍爲了躲皇帝,白日已全然不出門,全到半夜偷摸溜出去採點菜回來。顧景行特意挑了個深更半夜去拜訪,恰逢薛將軍的兒媳婦生產,直接把九五之尊以不便見血氣擋在了外頭。

    尤其是這幾日,薛將軍一家似是在籌備行李,準備跑路。

    顧景行哪怕在曲挽寧這邊,都整日愁眉苦臉。

    曲挽寧不懂朝政上的事,卻是擔憂顧景行的身子,眼見他又皺着眉在看奏摺,心中不忍,挑了一塊冰鎮西瓜喂到顧景行口中。

    “夫君,近來多憂愁。”曲挽寧搬了張凳子在他身邊坐下。

    身上的清香氣味,亦讓顧景行鬆快了幾分。

    “無妨,近來夫君忙了些,沒太關心你,你用得可香?孩子們可好?”

    他總是這樣,即使自己被壓力壓得喘不過氣來,卻仍是把挽寧和孩子放在心上。

    “南邊送了些夜明珠過來,夜間光亮清冷,最是適合夏日,你怕熱晚些拿些給母后,剩下都給你送來。”

    曲挽寧動容,輕輕攬過顧景行的手臂:“都怪挽寧無用,不能給夫君分擔憂愁。”

    顧景行輕輕颳了一下她挺俏的小鼻子:“你呀,這保家衛國本就是男子該做之事,何時輪得到你來憂愁?天塌下來,夫君也會給你和孩兒頂着。”

    “此言差矣!”曲挽寧糾正道,“女子亦可保家衛國!聽聞邊關亂了,可是要打仗了?”

    顧景行並不避諱曲挽寧,淡淡地點頭:“而今邊關有異姓王,宇王和沐家守着,爲夫倒不太擔心。只是不得不防相鄰的玉國,若形成夾擊之勢,腹背受敵,恐難及時應對。”

    聽到這裏,曲挽寧便大致明白了,如今朝中並無可用之人。

    這幾年武舉確實上來不少人,但多年未曾打仗,這些人在前線多少還是差了些意思。需要有經驗的將軍帶領。

    “皇上可有人選?”

    “前朝的薛良將軍。”顧景行簡單講了一下薛將軍與前朝的糾葛,這本非祕辛,自是可以講的。

    曲挽寧卻是若有所思。

    “薛良?好似在哪邊聽過。”

    顧景行來了興致,照理說薛良乃是前朝之人,辭官之時曲挽寧不過還是五歲孩童,還在熙城的一個小縣城裏爬泥地呢!怎麼也不可能聽過薛良的名字。

    她好看的眉毛緊緊擰在一起,努力回想着。

    想要給顧景行分擔掉一些。

    哪怕是有一點用的消息,也是好的。

    “好似……小土豆去年曾拜訪過一家舊人……好像主人家就叫薛良。”

    曲挽寧不太確定,當即便把小土豆叫了進來。

    小土豆如今已是個半大孩子,聽主子喚自己,立馬答道:“回皇上,主子的話,徐家與薛家乃是世交,如今仍有些往來,去年薛將軍的兒子娶親,奴才曾去送過禮呢!”

    顧景行這纔想起來,這小土豆原名徐安寧,是前朝徐尚書的幼子。

    前朝徐家力挺薛將軍,薛將軍倒是告老還鄉了,這徐家在朝中卻舉步維艱,次年就被先帝找了由頭髮落抄家。

    雖也算不得冤枉,但若非爲了薛將軍,倒不至於倒臺如此之快。

    徐家發配亦或是爲奴後,在京中步履維艱,而小土豆則是徐家的長女遭到歹人侵害生下的孩子,故而跟着徐家姓徐。

    可惜徐家本就是奴籍,生下來的孩子也只能入宮做太監。

    如今,徐家的人幾乎已因病去世,八年前小土豆的生母勞累而死,年僅兩歲的小土豆被福安碰上的時候也已經奄奄一息,發了善心帶到身邊養纔算免於一死。

    聽了主子所說,小土豆詢問:“主子可是希望我去勸說一番薛將軍?”

    曲挽寧剛想應,卻聽顧景行道:“若是可以,自然是最好,但朕並不想利用徐家與薛家的交情來達成所想之事。不會強求於你。”

    小土豆立馬跪下,連忙道:“福安公公於小土豆有救命之恩,若沒有福安公公與皇上,亦沒有禧貴妃娘娘收留,奴才早已身死。能爲天禧國爲主子做些事,小土豆是自願的。”

    顧景行讚許地看了一眼小土豆。

    “你叫徐安寧。”

    小土豆點頭稱是。

    “你既是福安的徒弟,往後便叫福寧吧。”

    皇帝賜名,哪怕是太監,亦是無上的榮寵。

    宮裏太監諸多,能入福字的,無一不是很有本事的大太監。

    “放心,無論事成與否,朕的旨意不會變。”

    福寧連連叩首感激。

    *

    如今朝堂上瞬息萬變,薛將軍亦也不想見到顧景行。

    生怕生出旁枝末節,第二個曲挽寧便帶着福寧出宮了。

    見到福寧,原本大門緊閉的薛家,一名年過半百卻龍精虎壯的中年男子迎了出來,四下打量了一番。

    “小徐,你怎麼來了?”

    福寧笑吟吟地拿出帶的禮物:“這不快中秋了,給薛伯伯送些喫的來。”

    這些禮物,都是肉。

    薛良在沙場多年,最是愛喫肉,這些日子爲了逃避顧景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已是幾日沒見葷腥了。

    看到肉,更是眼冒綠光,臉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嘿嘿,拿小輩的禮物,我這老臉有點掛不住咧。”薛良話是這麼說,手卻接了肉過來,這才發現在福寧身邊的曲挽寧。

    此女樣貌不凡。

    “這是誰?”

    福寧笑着摸摸頭:“薛伯伯,這是我主兒。”

    福寧的主兒?!

    那不就是顧景行那狗皇帝兒子的女人?!

    薛良這剛收了禮,卻是不好馬上關門謝客了。

    嘴裏罵罵咧咧的,卻也只能開門讓曲挽寧和福寧入屋。

    臉上倒是一點喜色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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