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寧本想矢口否認,但對上太后慈愛卻又精明的目光,還是木訥地點了點頭。

    “臣妾並非不理解皇上的難處,但總覺得心裏堵得慌。”

    “哀家很明白你的心思,畢竟我們倆都是從後世來的,後世奉行一夫一妻,雖不能說都是一生一世一雙人,但也不會同時和別的女子分享丈夫。哀家當年入宮,也曾迷失過一段時間。”

    從顧家兄弟的樣貌上來看,便知先帝的樣貌不會差。挽寧看過原着,她是知曉太后入宮後,曾得寵過好一段時間,也曾被先帝的文韜武略,才貌雙全所吸引。

    然,自古帝王之術,意在制衡,無論是年輕時的太后,還是後宮裏任意一個女子,都是先帝制衡前朝的工具。包括所有人的孩子,亦是先君臣,後父子。

    先帝的孩子衆多,甚至很多皇子公主,長什麼樣,叫什麼名,都有些記不周全。

    太后曾經以爲過自己是與衆不同的。

    她帶着後世的記憶,後世的眼見,曾讓先帝眼前一亮。那也就是眼前一亮,很快就被別的光亮吸引了過去。

    太后便想明白了,她進宮的目標就不該有一絲一毫動搖。

    她的兒子,要坐龍椅,她,要做太后。

    “挽寧,人與人並不一樣,行兒是我養大的孩子,他對你終歸是不一樣的。視若珍寶都不足以表達他對你的感情。你切莫因爲此事,與他賭氣,生分。不要給人鑽了空子。”

    太后摩挲着挽寧的手,回憶着自己這大半輩子。

    她此生不得圓滿,總也希望自己的兒子,與這個同是異鄉之人的孩子,能獲得圓滿。

    “來,好孩子,別愣着了。選些漂亮的,到時候進宮給你請安你也看的順眼些。”

    畫卷上的美人,環肥燕瘦,各有所長,太后挑了半日,選了幾個長得順眼,性子又好,出身也低的。

    “這種一般野性都不大,家世不高,也好拿捏。諸如如今後宮得沉貴人之流。”

    挽寧卻是有些疑惑,她發現太后這邊的畫卷,大多都是家世偏低的非京官家的女子。

    而官位高一些的京官家的女兒,竟是一個沒見,便把這個疑惑提了出來。

    “今年比較特殊,因爲邊關戰事,京官家的基本已經內定了。”太后笑了起來,“比如前陣子你自己定的薛巧。”

    *

    幾日擢選下來,選中了十二名秀女,於二月初十入宮面聖。

    而原女主李初窈,赫然在列。

    曲挽寧亦不覺得意外,畢竟李初窈是江太醫的外孫女,祖孫兩人關係極好,江太醫給宇王醫治立了功,加上江太醫本就年歲大,這點事求皇帝,總是不好拒絕了。

    *

    雪嬪的肚子大得誇張,如今還未足月,手腳已經浮腫到變了樣。

    這幾日,竟是連路都走不了了。

    雪嬪提供了不少姬廣的情報,在邊關的戰爭上起到了至關重要的幫助。

    但也因此,雪嬪完全失去了姬廣的信賴,已是許久沒寄過密信來了。

    雪嬪與姬廣來說,如今不過是個棄子。再加上姬廣的刻意透露,她早就知道了自己的青梅竹馬一家因自己而死。心中愧疚,身體竟是每況愈下,即使江太醫再努力,也漸覺無力。

    顧景行並非不念恩情之人,甚至做好了打算,假設這孩子能生下來,也認在膝下養着,亦或是她想出宮,也可以給她編造個好身份。

    這日,早朝過後聽聞徐太醫去了雪嬪的宮裏。顧景行知道,徐懷夕這人向來規矩,基本不會未經自己允許就去見雪嬪。

    便知雪嬪許是身體不太好,便帶着福安急匆匆往漪瀾殿去了。

    雪嬪面色不太好,斜着倚靠在軟榻上,原本豔麗的容顏,如今竟如風中枯敗的花枝,只要風一吹,便要折斷。

    而徐懷夕更是心急如焚,神色中除了慌亂,更是飽含關切。

    顧景行頓住了腳步,看着兩人的相處。日久生情,何況雪嬪腹中的孩子,是徐懷夕的。他本就是代顧景行受了這事,顧景行對徐懷夕亦有些愧疚。

    乾咳了兩聲,徐懷夕才意識到皇帝來了。急急忙忙鬆開雪嬪的手。

    “皇上……”徐懷夕急忙跪在地上,解釋道,“微臣在給雪嬪娘娘看診。”

    顧景行本就和雪嬪只是合作關係,倒不會因此感到不悅,只是如今是在深宮之中,總是要顏面的。

    “如今漪瀾殿的宮人都是朕的人,但徐太醫還是要注意些,光天化日之下,別被有心人瞧了去,生出旁的事端來徒增煩惱。”

    徐懷夕連忙應下。

    福安搬了一張椅子過來,顧景行坐在一旁,雪嬪只是點頭示意,甚至未曾開口說話,見狀,他不由皺眉問道:“雪嬪的身體如何了?”

    他掃視了一眼雪嬪裸露在外的手,十指竟是腫脹得如蘿蔔一樣,腳上也穿不上秀氣的鞋,只能套着布襪遮蔽雙足。

    這腳,恐是很難像從前一樣,踮着腳在地上跳舞了。

    待揮退左右後,徐懷夕纔開口道:

    “皇上,雪嬪娘娘如今生產在即。可臣研習至今,在雪嬪娘娘生產的前一個時辰,母蠱子蠱便會轉移到孩子身上。孩子的父親,先前親密接觸,體內也有了僞子蠱,真子蠱出世那一刻,亦會……內臟潰爛而亡。”

    顧景行皺眉,原來,這姬廣的後手在這呢。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顧景行不僅從未和雪嬪圓房過,甚至連腹中的孩子都不是顧景行的。

    無論結果如何,都斷不可能影響顧景行。

    雪嬪張嘴,原本明豔的女聲,此刻竟是無比沙啞:“可有破法?我本是爛命一條,總不能讓徐大人因我而死。”

    “有……但那對你太殘忍了……”

    “在子母蠱入體,未成氣候之前,剖腹取子……”

    聽到此處,顧景行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剖腹取子,並非沒有過先例,但在如今的醫療條件下,十難活一。而且之後女子便再沒了生育能力。

    雪嬪無所謂自己的生命,卻並非對腹中孩子全然無情。

    一時間,場面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你倆商量,朕去裏面坐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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