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紓春 >109.第109章 公主的快樂
    公主府裏有十幾個從官。

    元陽每日在府中,需要花不少精力來應付各個邀寵的從官。

    有人願意花心思是好事,爭風喫醋爲的也是博她一笑。

    然而,今日王從官說九春樓髒。

    髒嗎?

    她可是對九春樓念念不忘的。

    如柏是個識時務的,不像王從官倒打一耙,被人這樣欺負了,愣是沒有一句抱怨,也不分辯,只默默地撿那香丸。

    元陽反而起了憐惜,當着他的面打發了王從官,再拉着他進屋,賞了一個赤金百合三足盤:“這個賞你放香丸吧。”

    如柏顫着紅腫的手指,弓身謝了賞。

    他仔細地將香丸上沾的泥土擦拭乾淨,香丸一顆顆叮叮噹噹地落入赤金盤中。

    金碟藍珠,香豔十足。

    他的指尖點了點香丸,嘆了一口氣:“數是沒錯的,就是分不出味道了。”

    吃了香丸,連嘆息也是香的。

    那認真的模樣瞧着實在動人。

    元陽情動,擡起他的手輕輕吹着傷口,細聲誘哄着:“那你每日喫一丸,讓我猜猜是哪個味道。”

    如柏只覺得指尖一陣冰涼濡溼,心口一顫,轉過身緊緊地將她環在手臂之中,嗓子暗啞得不太尋常:“這可有七十粒.”

    “那你就麻煩了.”元陽眼含春水,一手握住他受傷的手指,一手替他寬衣,“可惜你的手傷着了,不然還可以歇歇.”

    “公主慢些,奴去沐浴”

    “一起.”

    迷離屏後,蓮瓣潤無垢。

    蓉帳香殘,嬌言共細喘。

    二人在屋內呆了整整一日,叫了好幾次水,又傳了兩次飯。

    直至第二日晌午,元陽躺在紅綃帳中,睡眼惺忪地撐着腦袋看如柏穿衣:“哎呀,怎麼還有香味,等你喫完這七十粒,豈不是要香消玉殞了?”

    如柏知道那一句不過是調笑,若真獨寵七十日,他必成十幾個從官的眼中釘。

    “奴還是要命的,”他垂下頭,又補了一句,“不想當藥渣。”

    前半句話半真半假,可後半句話一出,意思又變了。

    元陽笑得樂不可支,攏着被子下牀,綢被拖曳在地,手指戳着他的心窩子:“好啊,究竟誰是藥渣?我看你受用得很,現在怎麼喫完了就想跑?”

    兩人在屋裏玩笑了一陣,又倒在帳子底下,一陣紅浪翻涌。

    不料有人急匆匆地敲起了門:“公主,公主。”

    “何事?”元陽聲音一冷。

    “長樂郡主剛剛離了府,奴打聽了一下,應該是朝奉國寺去了。”門外的人低聲說道。

    那日中秋夜宴,扈如心主動出頭說話,她就開始懷疑,一直着人暗中盯着平王府。

    縣馬病重,沈延娶妻沖喜的消息一傳開,終歸會有人坐不住的。

    只是奉國寺非皇親不得進,要想知道里面的情形,只得她親自出馬了。

    元陽眼眸微眯,春情已褪,卻仍拉着如柏的手:“林從官,許久不曾出城了吧?”

    如柏不知她意,沒有搭話,只靜靜地看着她。

    “走吧,隨我去上上香。”

    奉國寺是皇家百年寶剎。

    寺廟門前停着長樂的車和隨從。如柏看隨從們都站在門口,他也畏縮不前:“公主,奴還是不進去爲好。”

    元陽卻執意拉着他進去:“我說你進得就進得。”

    從官進奉國寺,沒有這樣的先例。

    可她是元陽公主,別說帶一個從官,就是將公主府裏的從官都帶上,奉國寺也說不出話來。豈是一個長樂郡主能比得上的?

    元陽拉着他的手,跨過那寺廟之門。

    “弘方在何處?”

小僧人道:“弘方師兄在禪房,小僧這就去請他來接駕。”

    “嗯?”元陽不怒自威地掃了小僧人一眼,“不要去叫他,本宮自己走走。”

    “是。”

    僧人們紛紛放下手中之事,站做兩排,雙手合十行禮。

    元陽帶着如柏往寺中去,如柏跟在身後,一路垂着頭,不敢與僧人們對視。

    “林從官,這世上只有自己看輕自己。”她的聲音比梵音還能穩定他的心神,“你看你的東家,風來雨去,只要心定,誰又傷得了她分毫?”

    元陽在八角浮屠塔下站定,看着他:“你可知,弘方當年也不過是一介遊方和尚,因化緣不成,差點餓死在路邊,被元白帶回寺中救治。如今元白在宮裏陪伴聖駕,弘方倒成了奉國寺的住持。可見出身並不重要。”

    “奴懂了。”

    穿過大雄寶殿,後面就是藏經閣。藏經閣再往後的小屋子,就是禪房。

    “你去聽聽他們在說什麼。”元陽點點那個房門,“別被發現了。”

    如柏放輕腳步,走了過去。聽見屋內兩人正在交談。

    一個軟糯的女童聲說道:“要是這樣,就換我的生庚。”

    一個男子答道:“郡主何必執着於此?無所執念所念是正,有所執念所念成邪。”

    “弘方,你少跟我講這些不文不白的。”那女子立馬變了臉,厲聲喝道,“我要的,從來就沒有得不到的!你如今是改也得改,不改也得改!”

    弘方不急不緩地迴應:“因緣際會皆因一念差而終身誤。郡主慎重。”

    “弘方,你少在這裏演慈悲心。打量我不知道你的那些破事呢?”那女子說話毫不留餘地,“你的孩兒——”

    “郡主!”弘方有了懇求之意,“嫁入縣主府未必是好事。爲何要執迷不悟?”

    “好不好,左不過縣馬少活一年罷了。我是郡主,她是縣主,她又能奈我何?”

    弘方欲言又止,只嘆道:“改了,也未必就能保你進縣主府.”

    “那是我要做的事,而你要做的,就是在聖人面前改了那生庚一說。”

    那女子又降低了嗓音,威脅意味十足,“太后終有百年的那一日,到時縣主府可護不住你的那個野種!”

    如柏聽見屋內有人起身,連忙跳開,回到元陽身邊,將方纔的話都說了。

    屋門大開,扈如心見到元陽站在遠處的廊下與一個俊秀男子說話,臉上一怔,不情不願地過去行了禮:“今日是什麼風,把你都吹來了。”

    她眼神掃向如柏,又恥笑了一聲:“這等不乾不淨的,怎能帶到寺廟裏來。”

    元陽笑道:“我家林從官近日噩夢纏綿,想是沾染了不乾淨的,我就帶着來請個護身符,長樂你這是所求何事啊?弘方大師可在裏面?”

    “在,失陪了。”扈如心急匆匆地走了。

    請護身符,不過是個藉口,弘方念念經,給一串佛珠,也就罷了。

    出了奉國寺。

    元陽坐在馬車裏思索了一陣,低聲嘆道:“想不到連弘方都有個孩子”

    聽這話音之外,像是有些羨慕。公主與駙馬成親多年,一直沒有子嗣,駙馬走後,府中更沒有人敢提及此事。

    她身邊那麼多從官,還是很寂寞。

    “公主莫要神傷了,奴陪着您.”如柏握住她的手。

    落寞的神情從元陽臉上一劃而過,她看向如柏:“我記得的,是你給我喝的‘三年在忘’。而且,我早就知道,那酒是她杜撰出來的。”

    如柏一驚,正要分辯:“東家她”

    元陽得意地笑着:“但你這個東家實在深得我心,七夕那夜她換着法子紓解我,我看得出來她是發自肺腑,哪裏捨得怪罪。”

    如柏道了一聲“是”。

    “她也不容易,連個婚事都不得自主,”元陽想了想,又道,“若長樂能逼着弘方改了生庚,對你東家倒是個好事。”

    “可要奴去知會一聲?”

    “你就別去了,自有人願意去的。”

    車速不太快。

    那首詩,致敬曹雪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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