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紓春 >206.第206章 公子不對勁
    見崔萬錦不願說話。

    崔禮禮又進一步問道:“可是與兵部謝大人有關?”

    崔萬錦驚得一身冷汗,看看左右,確定四下無人,單獨拉着崔禮禮進了裏屋,這才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上次您在樊城入獄,您讓我去尋馬。女兒開始一直以爲是找姓馬之人,後來才猜測您可能說的是駕部司。這次您說馬是兵部暗中買的。這麼多事情一牽扯,女兒也只是斗膽猜測,崔家發家的銀錢,很可能還是來自於兵部。”

    崔萬錦臉上的神情,變幻了好幾遍,還是不肯鬆口。

    崔禮禮一急:“爹!都什麼時候了,你還不肯說?那女兒問您,謝大人可是有私房銀子放在咱們這裏掙利錢?”

    “禮禮——”

    “謝大人是誰引薦給您的?這個您總能說吧?”

    崔萬錦咬咬牙:“是王文升。”

    和她推測的一樣。他們是早早就盯上了爹的馬匹生意。

    謝敬才參與底耶散的事還未揭露出來。眼看着不過半個月,就要出征了。只怕還要快些纔行。

    崔禮禮寫了一張紙條,也像陸錚那樣搓成細細的小棍,交給了拾葉:“你記得那個竹屋嗎?你去將這東西交給臨竹。”

    拾葉得了信,出了門,猶豫一番,還是將信打開看,才送到了竹屋。

    陸錚晚上在宮門前纔得到這紙條。

    他將紙條展開仔細讀了,才問臨竹:“誰送來的?”

    “拾葉。”

    陸錚沉吟片刻:“你選兩個眼生的人,盯着他。”

    “公子懷疑他?”

    “懷疑很久了。”陸錚跨進了宮門。

    崔禮禮的信中說謝敬纔是用私房銀子給崔家投了錢,所以崔家得了助力,纔有瞭如今的首富地位。

    其實並不是這樣。

    他將謝敬才擄走的那一夜,謝敬才經不起黑屋子裏的磋磨,迷迷糊糊之中,就都招了。

    崔家,竟然是聖人的私房錢袋子。謝敬纔不過是聖人的手罷了。

    對付謝敬才,聖人極可能會出手。

    十六的月亮仍然圓着。

    月色如水,宮牆之上,龍鱗狀的琉璃瓦在月色下閃爍着冷冽的光,陸錚走在宮牆旁,影子被月光映在宮牆上,輪廓孤獨而堅定。

    到了聖人清靜殿,常侍讓他在殿外候着。

    他站得沒有正形,歪歪扭扭地靠在水缸旁,腳尖踢着一株乾枯的小草。

    宮燈如豆,隨着夜風搖曳着暖黃的光。偶有宮人匆匆路過,也對他這儀態目不斜視。

    不知過了多久。清靜殿的門開了,常侍道:“陸執筆,聖人有請。”

    陸錚站直了身子,拍拍衣袍,將歪掉的帽冠扶正,大步進了殿門。

    聖人坐在案後,一手指着額頭,看着陸錚進來,指了指對面的錦杌:“賜座。”

    陸錚撩袍坐下。

    “鞏一廉的事,你們銀臺司上下都在怪朕吧?”

    “臣等不敢。”

    “你讓汪忠成寫的請令,朕也看了。批不得。”

    “哼,汪忠成這個老油子!這種時候就知道縮在龜殼裏。”陸錚擺出不滿的樣子。

    “謝敬才,暫時還動不得。”

    “是因爲要出征嗎?”陸錚直直地盯着聖人。

    宗順帝擡着額頭,目光微微一寒:“是。因爲要出征。兵部的人動不得。”

    “聖人,軍餉糧草都不足,這一仗,怎麼打?”

    “誰告訴你不足了?”宗順帝撐着桌案,緩緩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腳腕,才繼續道,“今天早晨,燕王就給朕帶來了個好消息。”

    陸錚後背陣陣發冷:“什麼消息?微臣先恭賀聖人了。”

    “戶部有個官員貪墨,查抄宣平侯府時,悄悄藏匿了六十萬兩白銀。”

    謝敬纔在竹屋的地牢裏交代過,宣平侯府抄家時,沒抄出多少銀兩,都被謝敬才投到了崔家。

原來,藏匿的銀兩都在燕王手中。

    這樣看來,聖人昨晚促成長樂郡主與孝度伯的婚事,爲的是敲山震虎。畢竟誰都知道聖人與太后近日鬧得僵。太后日漸式微,燕王自然不願意與清平縣主多攀扯上關聯。

    “陸錚,”宗順帝走到他面前,按住陸錚的肩,“春日漸暖,你若無事,便進宮陪朕下下棋。你的棋藝還是朕教你的,朕要看看你可有進步了。”

    陸錚心頭一沉。每次父兄出征,他都必須進宮伴駕,從未變過。

    學棋?他天資聰穎,棋藝高出聖人不少,但從不敢贏了聖人。

    這是身爲刀柄的覺悟。

    “是。”

    “還有,”宗順帝收回了手,讓常侍給了他一道聖旨,“你既然跟着禮部迎了諶離使臣,後日你就隨禮部南下送行吧。”

    “臣遵旨。”

    陸錚退出了清靜殿。

    謝敬才的路被堵了。燕王的路也被堵了。

    留下王文升一條命,放在刑部。估計也快了。

    陸錚明白,聖人想要做的,從來就不是斷清什麼案子。

    而是要四兩撥千斤,鵝毛壓泰山。

    銀臺司、刑部、繡衣直使,替聖人跑得氣喘吁吁,最後聖人才得了燕王這六十萬兩白銀。

    該出的兵,還是要出。該丟的命,還是要丟。

    陸錚看着自己的影子,無所謂地笑笑。

    早該想到的。

    鞏一廉的事情開始,聖人就已經露了端倪,只是自己不信邪,非要撞這個南牆。

    跨出宮門,松間迎了上來。

    “公子,怎麼樣?”

    陸錚澀然一笑,沒有說話。

    他看着那皎潔勝雪的月光,只覺得刺眼。

    他眯了眯眼,翻身上馬,揚聲道:“走,回桃花渡喝酒去。”

    松間回頭看看那深不見底的宮城。

    公子不對勁。

    他說不出來哪裏不對勁。反正就是不對勁。

    松間想了想,覺得天底下能讓公子對勁的,也就只有崔姑娘了。

    崔禮禮得了消息,趕到桃花渡時,陸錚已喝得酩酊大醉。

    和小年夜那次不同。

    這一次他正一手拿着鼓,一手摟着花娘,歪歪斜斜地跳着胡旋舞。花娘雪白的足尖,點了點那鼓,逗得他哈哈笑着。

    見到崔禮禮進來,陸錚刷地一下放開了花娘的腰,花娘失了平衡,跌了一個踉蹌,跪在地上。

    “這個小娘子,怎麼那麼好看?”陸錚晃晃悠悠地走到她面前,“今晚可願陪本公子喝個酒?本公子獨寵你一人可好?”

    松間扶額直呼救命。

    公子這次是真醉了,怎麼把崔姑娘看做花娘了。

    “崔姑娘,公子他喝多了——”

    崔禮禮擡起手製止了松間。

    變戲法似地,變出一把金珠子,手指一鬆,那珠子叮叮噹噹地落在胡鼓上:“撿到的,就可以退出去了。”

    花娘們趴在地上,四處撿着珠子,歡喜不已地捧着珠子退了出去。

    “松間,你也出去吧。”崔禮禮偏着頭,豔麗地一笑。

    松間眉毛抽了抽。

    崔姑娘這是在笑,還是在怒?

    阿彌陀佛。

    公子您自求多福吧,將來您一定會感謝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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