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紓春 >230.第229章 鴻門宴品狸
    夕陽餘暉漸退,墨黑的夜幕悄然展開。

    何景槐如約到了燕王府。燕王親自迎接,將他引入宴會廳。宴會廳內燈火輝煌,美酒佳餚,美姬環侍。

    燕王舉起酒盞向何景槐敬酒,語氣中帶着幾分客氣:“何大人,今日請你過府,一是爲了給你接風洗塵,二是爲了慶祝本王今日獵得一隻小狸。”

    何景槐微微一笑,舉杯回敬:“多謝殿下盛情。微臣不勝感激。”

    燕王拍拍手,兩名奴僕端上一大盆熱騰騰的肉。

    “這就是今日抓的那隻小狸,剛剛成年,想必喫起來肉嫩味美,何大人不妨嘗一嘗。”燕王使了眼色,一旁的美姬乖巧地夾了一塊肉放入何景槐的食碟之中。

    何景槐沒有動筷。

    “何大人爲何不喫?”燕王夾着肉放入嘴裏,慢慢嚼了起來。

    “不瞞殿下,微臣鮮少食用野味。”

    燕王哈哈一笑:“本王倒忘了。”

    不是不知道,而是“忘了”,說明他是知道的。

    何景槐面色一淡,說是打到了“狸”,他就猜到燕王是查到了那事。只是那件事,不過是些茶餘飯後的談資,查到了又能怎樣呢?

    果然,燕王繼續說道:“本王倒記起一個傳聞,聽聞當年何大人遠赴嶺南,食用了當地山中的狸,得了一種怪病,這病還真厲害,要不斷地媾和才能緩解。何大人這才得了這夜御七女之名,可有此事?”

    “數字乃是坊間謠傳。”何景槐倒也坦然,知道此事的人並不少,他也不曾隱瞞過什麼:“況且,那不過是一時之病,早已治癒。”

    “是,治癒了。”燕王夾着肉往嘴裏放,嚼了好一陣子,才意有所指地說道,“其實也不用治,尊夫人一病逝,何大人的‘病’就好了。”

    何景槐皺着眉問道:“殿下何出此言?”

    “何大人,莫要急。”燕王拖着嗓音說着,“本王欣賞何大人才華已久,便着意留了心。想不到何大人是個有情有義之人。”

    看來是下了功夫查過自己了。何景槐緊緊閉着脣,沒有說話。

    燕王剔着牙,讓人從外面拎了一個人來:“你可還認識他?”

    何景槐一看便知,是亡妻當年常用的千金大夫,聲音冷沉如千年寒潭:“認得。”

    燕王舉起筷子點了點跪在地上的人:“張大夫,你不妨說說”

    那張大夫抖如篩糠,低聲道:“何家夫人生前患了一種怪病,每兩個時辰,就……就需要同房一次。還曾託小人尋瀉火的藥,給了小人不少銀錢,替她尋同病的.女子”

    “尋到了嗎?”燕王問。

    “尋不着,後來、後來.”張大夫畏畏縮縮地擡起眼瞟了何景槐一眼,又繼續道,“何家夫人就說何大人替她找到了.”

    燕王有些得意地看向何景槐:“何大人,他說的可對?”

    何景槐搖搖頭。

    亡妻生前得了怪病,似乎對某事有癡癮,且只好女子,發病時會極其痛苦,只有爽利了才能安生兩三個時辰。

    她罹患此病多年,多處尋醫都治不好,他只得以自己吃了狸肉患病爲由,替她多尋了幾個女子。

    這些事本身不算什麼。頂多不過被吏部查上一查,再彈劾到聖人面前。若是真揭露出來,何家的名聲必然會受影響。太學博士之家,怎能出這等聚衆穢亂之事。

    不過,聖人要自己查十七公子,不就是查燕王嗎?要崔何聯姻,不就是保崔家嗎?這樣的情形之下,聖人不會輕易讓吏部說三道四。

    何景槐想得很透徹。

    他站起來走到張大夫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你不該說的。官員牀笫之事,乃是禁忌,你說出來了,殿下爲了拉攏何某,就會殺你滅口。”

    張大夫聞言頓時癱軟在地,又哆嗦着爬到燕王腳邊,不住地磕頭求饒。

    燕王面色一變,冷笑着道:“既然何大人要本王殺了你,自然沒有留你性命的道理。”燕王本是武將出身,大掌一收,就掐住了張大夫的咽喉。

張大夫面色很快便憋得發紫,像是一隻被人擰了脖子的公雞,兩條腿不住地來回蹬着,雙手死命地想要摳開燕王的鐵掌。

    何景槐沒有動。

    燕王這樣的人,用不着親手殺人,揹負一條人命官司的。這樣做,不過是要試探自己的底線。自己不說月兒的事,他也不會輕易殺了張大夫。

    他冷漠地坐了下來,還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點一點品着。

    眼看着張大夫兩眼翻白,出氣多進氣少。燕王將他一把摔在地上,用帕子擦擦手,才道:“想不到,何大人也是個狠得下心的。”

    “這等泄露死者生前病案的大夫,本就該死。”何景槐淡淡地說着,目光不曾掃過昏死過去的張大夫一眼。

    “何大人對夫人如此包容,着實令本王佩服。”

    原以爲何家個個都在家門聲譽,想不到何景槐竟是個例外。

    燕王神色恢復如常,方纔的劍拔弩張彷彿不存在一般,又笑着道,“聽聞那崔家娘子行爲也甚是不羈,如今京城裏無人敢娶,依本王看,倒是與何大人甚是相配。”

    何景槐目光一頓。

    燕王也知道聖人做媒的事了嗎?

    一隻剛成年的小狸。

    狸,禮。

    原來今晚的真正目的是這個。

    “哈哈哈哈,”他笑了一陣子,捉着筷子挑了挑盤子裏的藕絲,再揶揄着說道,“殿下有所不知,那日我去九春樓捉拿月兒——”

    燕王顯然沒有想到他會以這樣的口吻提及此事,肩膀有些不自然地僵了一僵。

    戳破了窗戶紙,還怎麼打太極?

    “這崔家娘子,正抱着她家的小護衛親。”何景槐笑道,“微臣還以爲她中了什麼迷藥呢。”

    說到迷藥,他又似是聯想起什麼,“噢”了一聲,又問道:“眼看着就要二月二了,郡主的傷可好些了?”

    不過一串話,他就說了三件事。月兒,迷藥,和下聘。

    這是推官的手段之一,一問三事,答任何一事,都能昭顯其心。

    燕王思索了許久,才道:“前些日子,本王替聖人尋回了宣平侯府的六十萬兩白銀,解了軍餉糧草的燃眉之急,眼下聖人忙着出征之事,許是無暇顧及這麼許多了。”

    這句話回答的也很巧妙。

    看似是說的朝廷公事,卻又是在暗示何景槐,看在錢的份上,三件事可能都不是事,聖人很可能又要放任燕王一家了。

    何景槐自然懂得聖人查燕家的目的。

    正值用錢之際,月兒的供述交上去,只能叫聖人爲難。看來要如崔禮禮所料,按下不表了。

    突然,響起一陣急切的腳步聲。

    有人跑了回來站在門外回話:“殿下,刑部傳來消息,月兒畏罪自殺了。”

    燕王嘖嘖了兩聲,得逞地笑着看向何景槐:“看樣子,何大人又要忙了。”

    何景槐心頭一涼。

    崔禮禮留下臨竹守在獄中,他也留下了培安。大牢不過幾尺之地,又怎麼會任她自殺?

    若是有殺手,臨竹和培安都會出手相救。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帶走她的人,臨竹和培安都阻攔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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