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紓春 >262.第261章 做了人上人
    聖旨總算來了。

    縣主與縣馬目光一碰,僵硬的臉上總算是有了一絲生氣。

    常侍親自奉詔而來,站在縣主府門口,當着京城百姓的面喊道:“長樂郡主扈如心,孝度伯沈延接旨——”

    沈延牽着扈如心,一瘸一拐地走出了縣主府。

    扈如心還頂着蓋頭,原是應該進了洞房讓沈延挑開的。

    可這時聖旨來了,還是賜給自己的,總不能再頂着蓋頭吧。

    常侍倒很通達,笑道:“是奴來得不巧了,郡主不必揭開蓋頭,跪下接旨便是。”

    哪裏能是常侍來得不巧呢?常侍帶着的是聖旨,難道還能說是聖旨來得不巧嗎?

    長街上、縣主府裏跪滿了人。

    常侍展開聖旨,唱誦了旨意。

    那長長的一卷聖旨,讀了好一陣子。

    路邊跪着的百姓不少,有個湊熱鬧的外鄉人對身邊的人竊竊私語:“恁說的是個啥,俺腫麼聽不懂?”

    京城的百姓輕蔑地看了那外鄉人一眼,鄉巴佬!當然聽不懂。

    有個好心的便輕聲解釋了起來:

    說孝度伯沈延,是芮國開國以來第一大孝子。

    喏,就是那個新郎官。

    他爲父取血煉藥,後又剜肉做藥引。

    外鄉人聽得齜牙咧嘴:“咦——恁不得疼死?”

    好心人又說:正因爲疼,聖人才深感其孝心,特賜一座漢白玉孝子牌坊,刻上沈延的孝跡。

    聖人說,要他克己復禮,爲天下人之表率。

    外鄉人不懂就問:“恁‘克己復禮’是繩麼意思?”

    好心人讀過幾日書,耐着性子,比劃起來:桌上擺着大肉饅頭,你餓得就剩最後一口氣了,可你爹孃還沒上桌,這時候,寧可餓死,也不能喫那肉饅頭。

    外鄉人想說一句“有繩麼毛病?俺爹孃纔不會讓俺餓死咧!”

    可擡眼一看,四周的百姓都在交口稱讚,只好砸砸嘴,沒敢出聲。

    好心人又指了指新娘:那個是郡主。聖人誇她賢良淑德,要她夫唱婦隨。

    正說着。兩個小內官擡着一個御筆親批的牌匾來了,紫檀木的牌匾,上書燙金四字:“貞孝兩全”。

    外鄉人望着那牌匾出神。也沒聽清後來又說了些什麼。

    只見遠處那新娘子一掀蓋頭,怒氣衝衝地接過聖旨,手指攥緊了那錦帛,關節卡得發白。

    外鄉人不明就裏,連忙又問:“腫麼了,腫麼了?”

    百姓們這次也炸開了鍋:

    “天啊,封侯了。封沈延爲侯。”

    “這不是好事嗎?成親當日,賜匾,又賜牌坊,現在還封了侯。”

    “你懂什麼?原先這郡主嫁到縣主府,算是下嫁。現在封了侯,她就算高攀,好在還有個燕王爹可以撐腰。”

    “封了個繩麼侯?”外鄉人也好奇。

    “貞孝侯。”

    外鄉人一聽,樂了。

    真像猴?

    取名的人跟他一樣沒讀過書啊。

    扈如心也聽出來了,這聖人就是變着法地噁心她呢!

    憑什麼?

    她憤恨地將喜帕擰來扭去。憑什麼她是受傷的那一個,憑什麼她高高在上的郡主,嫁過來,立刻就又矮了三分?

    太后都死了,聖人這是做給誰看?

  

  她狠狠地看向一臉蒼白的沈延。

    沈延的腿上雖有傷,可這一刻比過去任何時候都覺得解氣。

    剜肉取血果然是值得的。

    前些日子,清平縣主重金尋醫,縣馬身體早已如風中殘燭,尋醫問藥,不過是爲了沈延鋪路。

    有人私底下跟沈延說過一個割肉喂親的典故。

    沈延立刻就想到了可以用在自己身上。回來與縣主一商議,覺得甚是可行。只是那肉長在自己身上,刀割下去,流的是自己的血,疼是真疼。

    縣主紅着眼道:“兒啊,喫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

    如今他封了侯,當真做了人上人。

    那點割肉流血又算得了什麼呢?

    扈如心氣急敗壞又如何?沈延想着,一個殘破的身軀,郡主的身份也奈何不了他了。

    這樣的女人,就留在後院鎮宅吧。

    沈延挺起了胸膛,彬彬有禮地對常侍道:“還請進去喝一杯喜酒。”

    常侍擺擺手:“聖人等着奴回去覆命呢。明日太后出殯,加上過幾日又要出征,宮裏事多,奴就先走了。”

    沈延着人取了些銀子,謝過常侍,再回過頭,扈如心不知何時已跑回縣主府了。

    人前的姿態,沈延從來不會輸。

    他端起笑,一瘸一拐地回到堂中。衆目睽睽之下,他飽含深情的眼眸看着扈如心,從她手中取過喜帕蓋在她頭上:“新娘子的蓋頭還是要蓋回去的。”

    那溫柔的聲音,與前世如出一轍。

    崔禮禮感到一陣惡寒,探出兩根手指拽了拽陸錚的袖子。陸錚上身傾了過來,她悄聲問道:“取血剜肉是你的手筆啊?”

    陸錚轉過臉,神祕地笑着:“不止。”

    不止?崔禮禮一愣,莫非那“真像猴”也是他的手筆?

    他仍舊笑着:“不止。”

    崔禮禮這纔將剜肉取血、孝子牌坊、貞孝兩全匾和貞孝侯全部聯繫起來。

    這些東西勢必要通過聖人。有了這個些,扈如心想和離都是不行的了。燕王和縣主是徹底綁在了一起。

    聖人自是喜聞樂見。

    陸錚一勾脣,低聲道:“讓八個嬌客候着,晚上爺要挨個臨幸。”

    崔禮禮聽得心漏跳了好幾拍,身子一熱,有些不自然的反應。她深吸一口氣,又緊緊收腹,這才緩了過來。

    偏偏陸錚不準備放過她,似有似無地在她耳邊道:“昨晚你的牀褥弄溼了好幾回,記得讓春華換了。”

    “咳咳咳咳!”崔禮禮差點沒嗆死自己。

    關氏聽得動靜,扭過頭來看,正巧撞見陸錚又勾着頭去找崔禮禮說話,崔禮禮又撇開頭,一臉迴避的模樣。關氏立刻皺着眉頭給了陸錚一記警告的眼神。

    陸錚這才賴賴地笑着,端直了身子。

    扈如心被送入了洞房。沈延的臉色雖蒼白,卻有了十足的派頭,連傷腿也不那麼瘸了,直着腰身請衆人去喝酒。

    縣主更是精神抖擻,滿面紅光,應酬着各路前來恭賀的女眷。目光掃過崔禮禮時,又多了一分高高在上的輕蔑。

    沈延也留意到了崔禮禮,正想要過來跟她說話,門外進來了一個身穿內官服飾的男子。那內官頭髮花白,嘴上無須,兩頰深陷,皮膚乾瘦,卻也依稀能分辨出他年輕時有一副好皮囊。

    走起路來,腿腳也不太好。

    像是吸食了多年的底耶散。

    崔禮禮下意識地看了陸錚一眼。

    二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他的手。不料他的手被袖子擋得嚴實,看不真切,舉手行禮又背對着二人,自是看不清楚。

    崔禮禮想要尋個機會去看,卻被陸錚拉住:“先看看再說。”

    算了,大家等會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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