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瑟夫背靠土牆，閉目養神。
他全身處處血污，甚至還有敵人的腦漿凝結，看起來有些狼狽，但他的金色長髮依然紮成整齊的馬尾，絲毫不亂。
這是他最後的倔強。
就在半小時前，他擊殺了幾個流竄進地道的敵軍高手，其中還有個觸摸到超凡者門檻的傢伙。
慘烈的戰鬥讓他的金色秀髮被汗水打溼，凌亂不堪。
結束戰鬥後，他第一時間照鏡子整理好頭髮，然後坐在這裏喘息。
很快，他睜開了眼睛，從腳步聲判斷，是最年輕的副指揮官湯姆。
他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對方坐下。
海倫茨堡是奧丁帝國當年的小城市建設樣板，排水系統發達，本就有成熟的下水道系統。
守軍在原有基礎上挖地道將這些下水道連接下來，這才構建了成熟的地下坑道體系。
如果只靠這幾千人挖，就算累死也挖不了這麼深。
湯姆輕盈的貓過來，在約瑟夫身邊坐下，“約瑟夫大哥，您一定不是普通聖堂。”
約瑟夫睜圓眼睛，輕聲問道：“怎麼說？”
“前兩天犧牲的那位聖堂，他的實力不到你的十分之一。對不起，我沒有不尊重他的意思，只是討論實力。”
約瑟夫沒有說話，心中閃過一絲不悅。
什麼十分之一？明明是二十分之一！
雖然很想吐槽，但這話不能說出口，對犧牲者太不敬了。
見約瑟夫不否認，湯姆笑着說道：“團長和傑瑞甚至寫好了遺書，只有我知道我們必勝。”
“理由？”約瑟夫很喜歡湯姆，這小子的樂觀發自真心，很容易感染其他人。這些天的並肩戰鬥讓湯姆和他混熟了，也敢和他嘻嘻哈哈。
“你是不普通的聖堂，我不太懂你們神廷的規矩，但應該是大官吧？”
約瑟夫愣了幾秒鐘，悠悠的說道：“算是吧。不過比克莉絲汀聖女要遜色不少。她現在甚至是本次戰爭的總指揮。”
“那個克莉絲汀聖女比你厲害嗎？”湯姆充滿好奇。
“比我.等等，你小子問這些幹嘛？明明是我在問你。”
湯姆嘿嘿笑着，撓了撓頭髮，輕聲說道：“就算那位聖女和你差不多，你肯定也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像伱這樣的大人物不會隨便被拋棄，所以聖女一定會來救我們，對吧？”
約瑟夫實在不忍心打破湯姆的幻想，笑着說道：“你很聰明。”
他沒有欺騙湯姆，因爲他沒保證必然有人會救援。
但他也給了湯姆希望，畢竟按照正常邏輯肯定會救。
看着湯姆像靈貓般消失的快樂背影，約瑟夫脣角的笑容逐漸消失。
他參加過三年前的平叛戰役，甚至是克莉絲汀的副手。
決戰前，他堅決反對用禁衛軍做誘餌，但克莉絲汀堅持。
她的理由很簡單，“沒有人會用禁衛軍做誘餌，所以敵人肯定上當。”
是啊，這種超越人類認知的釣魚方式。的確沒人能理解。
以五千人爲誘餌，全殲叛軍主力，一戰定勝負，天才的構思。
然而釣的是魚，失去的卻是禁衛軍的忠心啊。
禁衛軍的確是捍衛王室的利劍堅盾，但被當做消耗品誰會樂意？
約瑟夫承認在當時的情況下克莉絲汀的戰術選擇非常正確，但他同樣認爲這麼做後患無窮。
人畢竟不是棋子，他們是有血有肉的存在。
他們會恐懼，會歡喜，會憤怒。
約瑟夫輕嘆一聲，心中暗想，湯姆小兄弟，你想要的真正的援軍大概是等不到了。
就算裏邊有一位高階聖堂，克莉絲汀同樣不會改變初衷。
在率領五百神殿武士出發前，克莉絲汀就明確的告訴約瑟夫，必要時可以單人撤離。
這就是明牌告訴約瑟夫，海倫茨堡是誘餌。
約瑟夫很想告訴克莉絲汀，就算是誘餌，也該有生存的權力。
如果不能開誠佈公的告訴誘餌真實意圖，至少也要全力救援。
克莉絲汀，如果你無法理解這些，永遠無法成爲祖父那樣的名將。
約瑟夫再次閉上眼睛，準備恢復體力再戰。
他的脣角微微上揚，似乎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
克莉絲汀是祖父最得意的弟子，卻也是最遺憾的弟子。
三年前平叛時，祖父已經病逝一年多，王室只能請出祖父最好的弟子克莉絲汀代替出戰。
克莉絲汀打出的戰損比就算祖父在世也得說一聲厲害，但在戰役勝利的同時也埋下了禍根。
他大概能理解克莉絲汀的心態，她是指揮官，不是政治家，她答應打贏這一仗，可沒答應幫皇室穩固地位。
克莉絲汀的位置始終擺的很正，她想要的冠冕是光明神廷的教宗，是最接近女神，可以聆聽女神教誨的人。
約瑟夫嘆息一聲，有些悵然。
祖父改變不了克莉絲汀，他當然也做不到。
他能做的就是和海倫茨堡共存亡。
也許在別人看來很蠢，但他實在不忍心扔下並肩作戰十幾天的戰友。
這些人的樂觀、鎮定、勇猛觸動了他的內心。
在這裏他找到了久違的團隊歸屬感。
他絕不會拋下戰友們獨自逃生，更何況也逃不了。
斯溫七世手下或許缺少能臣名將，但從來不缺勇猛戰士。
在昨天的戰鬥中，他和一個身高接近兩米的高級狂戰士交手了。
對方巨大的臂力差點將他手中的戰錘震飛。
好在他注意力集中，纔沒有出事。
如果他獨自逃生，肯定會被高階狂戰士攔下。
約瑟夫抱緊戰錘，表情輕鬆，卻已經做好埋骨此地的準備。
尖銳的鈴聲再次響起，約瑟夫一躍而起，將戰錘沉重的頭部拖在地上，快速向告警地點奔去。
在激烈的戰鬥中，海倫茨守軍在地道內早就琢磨出一套示警和戰鬥配合的方法。
隊伍分散，形成多個戰鬥小組，戰鬥力較強的單兵（約瑟夫本人）作爲支援點四處救火。
約瑟夫不知道下場戰鬥在哪裏發生，但他知道有他參與。
拖着戰錘不是拿不動，只是爲了省力。
畢竟這是上百斤的玩意，用久了還挺沉。
他很快看見了敵人。
頭戴圓盔的狂戰士，正在瘋狂的砍殺。
約瑟夫扭腰、提胯、甩臂，將一百多斤的重錘精準的砸中狂戰士隊長的頭盔。
紅的白的灑了一地，狂戰士隊長甚至沒有吭一聲就死了。
動作不算漂亮，但實用。
這是地道中最大程度發力的正確姿勢。
怒吼聲響起，將地道震的塵土飛揚。
約瑟夫表情嚴肅，他的勁敵又來了。
狹路相逢勇者勝，這次沒有迴避的餘地，要麼贏要麼死。
約瑟夫脣角露出一絲笑意，撕下布條將手腕綁緊，向高階狂戰士所在的方向衝去。
兩個倒黴的神殿武士和三名新軍戰士被高階狂戰士揮舞成大風車的巨型戰斧砍成碎片。
高階狂戰士警覺的回頭，看見了約瑟夫。
“嘿，膽小鬼，這次你還能跑嗎？”
“不跑了，送你上路。”
約瑟夫微笑着掄圓手臂，將戰錘砸向對方的頭顱。
高階狂戰士當然知道戰錘開瓢的威力，他發出“嗬嗬”的怒吼聲，肌膚顏色迅速變紅，用力蹬着地面，咆哮着衝了過來。
他用力一蹬，居然將下水道堅硬的石板踩碎，揮舞的戰斧更是掄起一陣尖銳的爆鳴聲。
這一斧，居然斬出音爆的效果。
約瑟夫臉色微變。
他是謀士型人才，戰鬥本非特長，遇上專精戰鬥的高階狂戰士自然是吃了大虧。
但他也無路可逃，只能舉起戰錘硬扛。
“噹！”
火星四濺，武器碰撞的巨大沖擊波讓約瑟夫的虎口血流不止。
媽的蠻子！
他在內心怒罵着，藉着擦血的動作將手伸向腰間。
雖然不太想用，但再不用就來不及了。
他摸到了一枚特製炸彈，正要扔出去，餘光看到出現在高階狂戰士背後的湯姆。
約瑟夫急了，向湯姆投去“滾遠點”的眼神，然而湯姆卻露出自信滿滿的笑容。
約瑟夫看見了湯姆手中的武器。
是一支造型古樸的大口徑槍械，應該是考古成果。
約瑟夫嘴角露出笑容，將炸彈扔了出去。
濃煙滾滾，刺鼻的氣味席捲了地道。
“砰！”
槍口發出巨響，巨大的聲音將湯姆本人都嚇了一跳。
高階狂戰士轟然到底，頑強的生命力讓他還在掙扎。
約瑟夫當然不會和他客氣，衝進煙霧，憑藉記憶找到高階狂戰士。
連續三錘，終於將這顆巨大的西瓜開了瓢。
紅的白的黃的，灑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