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女孩自始至終都微微低頭瞥向窗外,街道暗黃色的路燈下人影不少。
透過灰色玻璃就好像一個個默劇小人,有人家庭圓滿、有人獨自一人、有人三五成羣……
她的手還被少年牽着,軟乎乎的小手沁出了汗。
她微微鬆開可他還緊緊握着。
“放開。”她轉頭看向椎名霧小聲說道,打破了三人的沉默。
“哦,好。”
女孩的媽媽在場,他顯得拘謹不少,沒有像以前一樣逗弄她。
雖然他們碰面是爲了淺倉音的事情,可怎麼說也是兩人的第一次見面。
淺倉音把左手放在淡藍色牛仔長褲上輕輕擦拭。
等她想放回少年手心的時候,卻發現他的右手已經拿起了咖啡。
女孩糯了下小嘴,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要是放在以前她可能會說出來吧,說不定還會輕輕踢他一下,可現在媽媽在這。
她將目光投向面前放着的果醬吐司,果醬是深紅色的。
吐司並不是整片的,而是已經被切成了塊狀,但還保留着原來的形狀拼在一起。
她拿起一塊吃了一口。
而椎名霧喝了一口咖啡後,眉頭緊皺。
不是說好這所謂的“黃昏”咖啡沒那麼苦麼?
他將杯子放下後看向中野惠。
“中野阿姨,您剛剛說已經離婚了對嗎?所以現在是一個人住?”
原諒不原諒這種事情要女孩自己決定,而他要做的是問清中野惠現在的生活情況。
淺倉音那樣的性格是肯定不會主動問這種事的。
“對,我已經搬出來了。”中野惠連忙回答。
“那您前夫現在還會過來找您嗎?”
這個問題是椎名霧最在意的。
他有些懷疑,中野惠對前夫還有沒有感情。
畢竟就她之前的行爲,說好聽些是太感性,說難聽點就是背叛。
萬一以後淺倉音回去住了,她又把前夫放進家裏,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他當然不可能容忍這種風險存在了。
他的話音剛落,中野惠便僵了一下。
椎名霧也就懂了大半了。
“他雖然還會找來,但是我沒有再理會過他了。”
女人看向正在喫吐司麪包的女孩。
“可是這還是個隱患不是嗎?中野阿姨。”椎名霧也看向淺倉音。
女孩旁若無人地喫着麪包,對於兩人的注視似乎毫不在意。
或許她也有在聽,但是她不想和媽媽說話。
她又喫下一塊吐司麪包後,拿起咖啡面無表情地喝了一口。
一點都不苦呢。
咖啡是,生活也是。
她再也不是離家出走時的孤身一人了。
“但是我不能失去音,椎名霧先生。”女人又用了尊稱,帶着些祈求的語氣。
就好像奢求少年把女兒還給她一般。
椎名霧輕輕摩擦咖啡杯的杯把,沉吟小會後說道。
“來之前淺倉和我說過,她不想回去。”
女孩吃麪包的動作一頓,然後繼續咀嚼。
那個盤子裏,抹了果醬的吐司一口沒喫。
她雖然沒有肯定少年的話,但是親近之意不言而喻。
中野惠木然地看着女孩的動作,不再說話。
椎名霧覺得這麼僵持下去沒有意義。
“這樣吧,每週週日中午我帶着淺倉去阿姨您那喫頓飯可以嗎?”
他不陪着去,有點放心不下。
“不要。”
中野惠還沒接話,淺倉音便清冷地說道。
中野惠面色一白。
椎名霧。“……”
“我不想去。”淺倉音又將目光投向窗外。
默劇裏,小人換了一批又一批。
女人又哭了。
椎名霧覺得有點麻煩。
淺倉音明顯沒有原諒中野惠,於情於理他都該站在她這邊。
“音,你原諒媽媽好不好,再給媽媽一次機會好不好。”中野惠哽咽道。
“你想知道的已經知道了,我們回去吧。”淺倉音並沒有回答,而是看向椎名霧。
中野惠突然起身,跪在椎名霧旁邊,不讓他們離開。
“媽媽真的知道錯了,知道錯了。”
她的聲音不小,吸引了咖啡廳裏其他顧客的目光,不少人對着他們指指點點。
椎名霧連忙扶住她。
“中野阿姨,你別這樣。”
“椎名霧先生,我真的不能失去音,我不能…”
女人的淚水不斷流着。
“你起來。”淺倉音突然說道。
她是中野惠一個人辛苦養大的,當然知道媽媽有多難了。
她知道媽媽也還是個小女孩,像個笨蛋一樣總是被人騙,還傻乎乎地覺得遇到了良人。
淺倉音其實沒那麼怪媽媽了,可還是不想面對她。
那天真的很讓人絕望啊。
她好不容易逃掉了。
“音…”
“阿姨,你先坐,你這樣淺倉只會更難受。”
椎名霧看着面前跪着痛哭的女人,無奈大於同情。
做錯了事情,不是哭着求原諒就行的。
你還要看她願不願意原諒你,還要接受她的情緒反撲。
“好。”
中野惠抹着眼淚起身,坐到了對面。
期間服務員走了過來,簡單詢問後被椎名霧打發走了。
他拿起叉子將盤子中的吐司幾口喫下。
“可以走了麼?”
淺倉音第三次問道。
她覺得真的好累啊,她現在只想回到出租屋裏,躺在沙發上什麼都不想。
“淺倉,我先下去把賬結了,你在這等我可以嗎?”
他看出來淺倉音並不是真的不認中野惠這個媽媽了,否則在中野惠跪着的時候她也不會第一時間出聲。
她不想看到中野惠丟了面子。
可淺倉音聽到他的話皺了眉。
“我馬上回來。”他繼續問道。“可以嗎?”
“好。”淺倉音最終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