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達笑着打招呼。
即便知道對方風評不佳，他也得單獨問候這位星階冒險家。
“林達，我看好你啊！說不定你就是下一個鋼鐵級冒險團的團長！”
蓋爾熱情的勾肩搭背，擠了擠眼睛，說：“我過來的意思，你懂吧？白鴿冒險團不會讓伱喫虧，一瓶藥水十萬金，我個人再欠你一個人情，怎樣？”
星階冒險家的人情林達沒有拒絕的理由。賣給誰都是賣，那爲什麼不賣給白鴿冒險團？
衆目睽睽下，林達取出三瓶銀色的魔法藥水，把它交給蓋爾一瓶，伊莎一瓶。
“嘿，謝了！”蓋爾眉毛一挑，把藥水放在手指上一枚白色的圓環戒指前邊。
戒指上，有一塊透明的空間魔法寶石，只見光芒閃爍，藥水消失不見，被收入戒指。
林達的眼神微微火熱。
空間戒指，異世界的‘勞力士’，最便宜的也得10萬金。
而後，兩人各自掏出儲金卡，對在一起，蓋爾在微型的魔法光屏中一陣操作。
“10萬金過去了，那我就不打擾你們，還剩一瓶，大家慢慢競爭，不要着急哈。”
蓋爾一臉優越的看向男性冒險者們，和對待女性的態度天差地別。
本想再和達文的小妹打聲招呼，結果蓋爾掃了一圈沒找到，搖搖頭，他揮了下手，離開出租屋。
伊莎也得到一瓶藥水，低聲道謝，安靜的立在一邊。
此時，金屬毀滅者只剩下一瓶，屋子裏所有冒險者都緊張起來。
也不知林達這最後一瓶，會花落誰家。
出租屋的空間實在太小了，站都站不開，莉婭用這個理由，從客廳逃到盥洗室。
她清楚這裏每一個房間的佈局，也說得出每一件老傢俱的來歷。
走在這個充滿回憶的起始之地，莉婭宛如變了個人，就像一個文靜少女，火焰被澆滅了不少。
她的指尖拂過有些泛黃的洗刷臺，不禁想起她和林達的妹妹，林夕搶奪位置的畫面。
兩人同爲戰士類輸出職業，經常鬨鬧嬉戲，各位隊員當中，屬她和林夕關係最好。
莉婭怔怔的注視着洗刷臺前，用膠水粘起來的鏡子，裏邊倒映出的是一個帶着兜帽，皺眉頭，臉上有一團散不開的陰雲的少女。
從紅桃市回來，莉婭忘我修行，幾天沒照鏡子了，如今突然一看，把她嚇了一跳：這個灰頭土臉的人，竟然是自己？
自己怎麼變成這幅樣了？
莉婭使勁拍了拍小臉，揉着臉龐，自言自語地說：“會變好的，等雪雁冒險隊崛起，讓他們一個個都說不出話來。”
隨着鸞尾花展露崢嶸，小丑隊長，似乎代替了她烈焰綻放的稱號。
莉婭迫切的需要做點什麼證明自己。
周圍所有人都在否定她，連她自己都否定自己的話，心態估計就崩了，別說作爲冒險者，作爲一個人生存下去的勇氣都沒了。
私生女出身，貧民窟長大的莉婭憑藉一股子執拗走到今天，她堅信自己如同一把利劍，能斬破一切困難險阻。
莉婭洗了把臉，感覺氣色好了不少。
剛打算離開這兒，去和林達進行交易，她的餘光無意間看見鏡子一邊，泛黃的牆壁上，銘刻在灰塵下的幾行大字。
歪歪扭扭，字跡如同小學生。
那是三年前，雪雁的幾人嬉嬉鬧鬧的湊在一起，在牆上寫下各自的夢想。
最上邊那一行字，寫的是：‘成爲白鴿市，最強的冒險團！’
莉婭恍惚的看了許久。
又瞧了瞧見最下邊的一行小字：‘平安登頂世界樹。’
忽然有些明白了，
不管她還是林達，或許都沒有變化，只不過是從一開始，就沒能真正瞭解對方。
她的信念和鬥氣宛如火焰般熾熱，而林達，一直是個悶罐子，沉靜的像一潭死水。
“最後一件魔法藥水，是本小姐，烈焰綻放的。”
繼蓋爾走後，新的顯眼包又出現了。
莉婭摘下了自己用來隱藏的兜帽，帥氣的揚起腦袋，富含膠原蛋白的少女臉頰白嫩無比，一雙大眼睛中的瞳仁猶如赤色的寶石。
在她跳出來之前，衆人正商量用抽籤的方式，決定最後一瓶金屬毀滅者的買家。
莉婭強勢的宣言，無異於得罪了在場每一個人。
明迪是土狼冒險隊的隊長，一位24級的劍士系冒險家。明迪面色不善的盯着莉婭，先是看了一眼林達，發現林達沒表態，才把難聽的話嚥了回去。
雖說林達和莉婭關係破裂的傳聞，飛的滿城都是，但誰也不敢肯定，真相究竟如何。
萬一兩人之間還有舊情，擅自跳出來罵莉婭的，可就等於得罪林達了。
所有人都在默默的等待林達表態。
“你也來了？爲什麼剛纔沒看見你？”
林達臉色意外。
“借用你的盥洗室了。”說起借用二字，莉婭神態不太自然，語氣冷硬。
林達點了下頭：“我會多準備一張籤。”
客廳裏共有27位買家，他和莫妮卡，卡芙尼，一起做了27個簡易的紙籤。既然多了一個，相對的也得加一張紙籤。
“你沒聽懂本小姐的意思嗎。”
莉婭深吸了口氣，說：“我要你把那瓶藥水，賣給我。”
“爲什麼？”林達不解的皺眉，這似乎沒有任何好處。
莉婭咬了咬牙，取出儲金卡：“這裏邊有20萬金幣。”
出發之前，莉婭就考慮到窘境，提前向每位隊員借了5萬金。
“喂，這可是不正當競爭啊！”
土狼的隊長，明迪坐不住了，臉色一沉，說：
“20萬金，我土狼冒險隊也拿的出來。莉婭小姐，我看你想要的話，還是和大家一樣，抽籤吧，這對每個人都公平。”
公平？
莉婭攥着小拳頭，她以前可是林達的隊長，有優待是正常的吧？
林達沒有回答，倒是卡芙尼哼了一聲：“一點求人的態度都沒，求人之前先把熊貓拿出來看看，這不是常識嗎？”
最近卡芙尼看本子比較多，滿腦袋漿糊。
“你在羞辱我？”
“都別吵了。”
林達把一個紙箱做成的抽籤盒放在桌上：“誰抽到歸誰。”
這個舉動贏得了在場衆人的好感。
假如林達真把藥水賣給莉婭，他們嘴上不說，心裏難免有怨氣。
當林達表態，屋子裏的衆多冒險者沒有了對莉婭的顧忌，臉上的不滿紛紛表現出來。
把林達踢了，還有臉上門來，霸佔藥水，你臉皮也太厚了叭？
衆人嘴上不說，但想說的話全部都在臉上。
莉婭一肚子火憋在肚子裏，這種無聲的冷落，最讓人難受。
她想找人打架，都不知道該打誰。
何況，站在她對面的，是一羣岩石級小隊的冒險家！
莉婭只感覺這些人像一個個可惡的哥布林，都在對她施壓，唯一的‘人類’林達，也沒站在她這邊，而是和哥布林們融爲一體。還是最大號，首領級的雄壯哥布林。
說人話就是，莉婭被孤立了，如同班級中不合羣的那個。
她黑着臉，加入了長長的隊伍，變成這間小屋子裏普通的一員，和其他那些來求購的冒險者，沒有差別。
在如今的林達這裏，她得不到任何優待。
輪到莉婭進行抽籤，她擡頭看向林達。
莉婭自己也不知道在等什麼，可能潛意識裏，想得到一些自己是與衆不同的證明。
她和那些普通的冒險者，是不一樣的。
哪怕林達仇視，厭惡她，也行。
然而，
林達什麼都沒說，只是平靜的看着她。
達文的聲音驀地在莉婭耳邊浮現：
即使被忘掉，也沒關係嗎？
在一雙雙眼睛的注視下，莉婭的嘴動了動。
‘我把菲利斯踢掉，你回來吧。’
這句挽回的話，欲言又止，化作淡淡的哼聲。
她從抽籤盒中取出紙團，走到一邊。
攥着紙團的手，有些發顫。莉婭也不知是在慶幸沒有說出蠢話，亦或者對自己沒有勇氣說出口，感到失望。
“大家都打開吧。”林達說道。
“——好耶，我中了！”
一名短髮的精靈少年，興奮的跳了起來。
莉婭錯愕的看着那人。
她手裏的紙團，甚至還沒打開。
幸運女神沒站在她這邊。
她不是這場冒險故事中的主角。
莉婭把紙團慢慢的攥緊，放在了兜裏。
中獎的精靈少年名叫文萊，一名20級的弓箭手。
文萊支付10萬金，獲得最後一瓶魔法藥水。
文萊高興的帶魔法藥水離開，衆人也無奈的嘆息一聲，陸續散場。
一個個冒險者從莉婭身邊經過，像是順流的潮水，而她宛如一根樁子似的，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
冒險者們經過莉婭身邊時，難免肩膀相抵，莉婭雖然腳步不動，但身子被擠來擠去，一部分人臉上露出明顯的不悅之色，嫌她堵着路不走。
隔着一衆人，莉婭望向屋子裏邊的林達。
少女抿着脣，目光脆弱，彷彿在尋求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