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寫加黑的字體,像是無形中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
罰款是假,檢討書也是託詞,周寒之之所以授意祕書部這麼辦,無非就是想借林西西的這件事,點我們所有人。
看到消息的吳凌氣沖沖地從外面趕回來,說,“用腳趾猜也知道,肯定又是林西西在周寒之耳邊吹枕邊風了,絮絮,這一次我們還要忍嗎?”
我看了看時間,說,“大家好久沒聚餐了,這兩天約個時間一起喫個飯如何?”
吳凌神色迷惑:“出這種事,你還有心情喫飯啊?”
“人是鐵飯是鋼,再說……”我頓了頓,瞄了一眼桌上的日曆,說,“校企合作的事,也該跟大家打聲招呼了。”
吳凌聽完瞪大雙眼,問:“絮絮,你已經下定決心了?”
我翻了翻手中的資料,說,“良禽擇木而棲,周總想必也是能理解的。”
“漂亮!”吳凌給我豎起大拇指,說,“有你這句話,以後我可就不慣着那位了。”
忙了一整夜,校企合作項目書已見雛形,但其中一些內容必須斟字酌句,好在嚴冬昨天臨走前給我留了兩本專業書籍作參考,只是我跑了幾家書店,都沒買到相關書籍。
無奈下,我只能又給他打電話求助。
“南絮你可算找對人了,這兩本專業書啊,只有我們南大的圖書館有藏本,”嚴冬一如既往的熱心腸,“其他地方很難找到的。”
“那能麻煩你幫忙借出來嗎?”我有些不好意思,誠懇道:“一小時後我去學校取?”
“麻煩什麼,你等我電話。”
商量好後,我便驅車回公司,大概過了半個鐘頭,嚴冬的來電如約而至。
“南絮,我在你們公司樓下,”他聲音溫潤,詢問道,“你現在方便下來一趟嗎?”
我按着負一樓鍵的手忽然一滯。
我沒想到嚴冬會親自跑一趟。
彼時正值寒冬時節,屋外的風兇得跟伺機的野獸一般,我剛從大廈裏出來,一陣風颳過來,臉頰被颳得生疼。
而嚴冬,正揣着參考資料站在車前,笑着跟我打招呼。
我三步做兩步地走過去,看着他被凍得有些發紅的鼻尖,越發覺得過意不去:“外面這麼冷,怎麼不上去?”
“這不是工作時間嗎?”
我猜他是怕落其他同事口舌。
“資料都在這了,”嚴冬見我沒吭聲,勾着嘴角道,“嚴教授有特權,可以不着急還。”
我突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行啦,”嚴冬瞄了我一眼,說,“學校還有些事,我就不多做逗留了,快上樓吧。”
我應了一聲後,抱着資料往回走。
進大廈後,我好奇轉過身,卻瞧見嚴冬依然固執地站在原地,笑容溫煦。
我的心口像是驀地被撞了一下,輕輕地顫了顫。
“我還以爲看錯了呢,好一副甜蜜溫暖的畫面哦。”
熟悉的小甜嗓壓在我的耳邊,我滿腹狐疑地望過去,果然看到了站在幾步之外的林西西。
但這種時候,她不應該在醫院陪牀嗎?
“嚴教授可真是細心呢,”林西西見我沒應聲,自顧自道,“知道南絮姐你要寫檢討,這是寧願在樓下喝西北風,也沒去樓上坐一坐呢。”
聽到“檢討”二字,我不由地擰眉,冷聲道:“林經理很閒?”
不知道爲什麼,這兩天我總有種時刻被林西西盯着的錯覺,好像我做什麼事,她都要想盡辦法進來摻和一腳。
這種感覺就像是有人在我身上安裝了監視器,越想越讓人不自在。
“南絮姐你誤會了,其實我今天來公司就是聊工作的,”林西西又恢復成那副小白花的模樣,乖巧道:“你看,這是我策劃的約會環節,麻煩南絮姐多多指教。”
策劃,還策劃了系統裏的約會環節?
我略感驚訝,接過林西西遞來的資料,說,“行,我看完給你答覆。”
原來,策劃遊戲細節是假,故意秀恩愛才是真。
我見怪不怪道:“如果合適,我會寫到系統裏。”
上電梯前,我瞥見小姑娘咬着脣掏出手機的畫面。
也不知道她委屈個什麼勁。
有了嚴冬送來的資料,我的思路瞬間清晰起來,很快,項目書就完成了。
難得下了個早班,我買了些食材回去燉湯,帶着湯去了醫院。
醫生告訴我姑父這邊恢復得不錯,最遲下週就能出院,順利的話,還能回去過小年。
看着姑父蒼老的面孔上露出的一抹笑,我的心也有了絲絲溫度。
寒暄了一會後,我起身離開,臨走前,姑父突然拉着我的手說,“絮絮啊,小嚴人不錯,你沒事多跟他聯繫聯繫。”
老人家的心思明顯又通透。
好半天我才緩過神來。
這才發現我人已經進了電梯,可因爲忘了按鍵的緣故,電梯一路向上,停在了頂層。
下一秒,電梯門開,一個高大的身影走進來,我隨意一瞥,頓時心口一驚。
是周寒之。
距離近了,我才聞到他身上攜帶的些許酒味。
見到我,他也是神色一怔,視線掠過我的保溫桶時,不由得冷嗤一聲。
“現在纔想到來獻殷勤,是不是遲了點?”
我看看保溫桶,再看看眼前的這張棱角分明的面孔,立即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也對,畢竟我給沈華蘭送過太多次的補湯,所以只要我做了類似的事情,都會被誤認爲是一種討好。
我沒做解釋,按下負一層鍵後,順手按了關閉鍵。
電梯門即將關上時,男人修長的手指卡在了電梯門縫之間,隨即冷聲道:“怎麼,你能做,還不准我說?”
我昂起頭,迎上男人那雙森然的眸子,迴應道:“我只是按錯了樓層。”
周寒之將信將疑地看着我,沒立即做迴應。
我心裏窩着火,當着他的面擰開了空空如也的保溫桶:“看清楚了嗎?”
周寒之卡在電梯門縫上的手垂到一旁,我匆忙收回視線,尷尬地盯着按鍵。
一秒,兩秒,三秒。
男人遲遲沒有離去。
但也沒有進電梯。
只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門縫處。
而那雙眸子,正有意無意地落在我臉上。
我知道,他是在等我開口。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等的有些不耐煩了,遂開口道:“周總還有什麼吩咐嗎?”
“檢討書寫了?”
檢討檢討,林西西拿它來調侃我,他周寒之也要用它來揶揄我,敢情我就是他們兩人生活中的調劑品是吧?
“看來還沒寫,”沒等我回答,男人又自顧自地說道,“怎麼,孟經理這是敢做不敢當啊?”
看吧,“談情說愛”的帽子,周寒之已經扣在了我頭上。
既然如此,我也沒解釋的必要了。
“周總,你繼續卡在這,只怕電梯要啓動報警裝置了。”我好心提醒他。
一瞬,男人的眉宇間擰作一團,眸光中冷霜炸現:“我說,孟南絮你敢做不敢當?”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周寒之說這話時,嗓音有些顫。
我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問:“周總到底要問什麼?”
“做了,就要寫檢討書。”周寒之言辭犀利,不講絲毫的情面,“規章制度孟南絮你沒看?”
看看男人咄咄逼人的姿態,我乾脆鬆開了按着開門鍵的手,再次迎上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溫聲道:“周總提醒得對,但這是合作期間的事對吧,而我司與榮域,不是要終止合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