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引火 >第120章爭
    周寒之大概是沒料到我會這麼單刀直入,擡了擡眼皮,竟沒立即做迴應。

    倒是坐在一旁的曾智突然打開了話匣子:“嫂……孟經理,其實我覺得吧,項目合作期間發生點分歧再正常不過,但這也沒鬧到非要終止合作的份,你想想看,就算你們再去找一個新的投資人,難道他們就不會對項目提出一點要求了嗎?這在合作中再正常不過了,對事不對人嘛。”

    說到最後,曾智露出了一個尷尬不失禮貌的笑。

    我當然知道曾智是在打圓場,也明白投資人的錢不是那麼隨便拿的,但周寒之提出的條件一次比一次苛刻,已經超過了我們的忍耐極限。

    更何況,先提出終止合作的人,也是周寒之。

    而臨終止前,他還給我們編排了這麼一出大戲,何嘗講過一點情面。

    正當我欲開口時,一言不發的周寒之突然出聲道:“沒聽到孟經理的問題嗎?孫總監啞巴了?”

    他語氣很冷,擺出的是公事公辦的態度。

    顯然,他不打算給我們留路走。

    被點名的孫羽也是神色一怔,眼神裏閃過一抹慌亂後,指了指合同道:“吳總,孟經理,按照合同所說,項目成果屬開發商和發行商共同擁有,如果開發商想擁有整款遊戲的所有權,可用投資人所投入的相同資金買入。”

    相同資金買入?

    也就是說,我們如果想要拿回整款遊戲的所有權,就得把榮域資本先前投給我們的資金原封不動地還回去!

    可週寒之在我司投入的資金前後數額巨大,我跟吳凌一下子去哪裏弄那麼多錢啊。

    “不是周總,咱生意不能這麼做啊,”吳凌有些包不住火了,“敢情我們這合同籤的就更賣身契一樣了啊。”

    “吳總,慎言,”曾智提醒吳凌,說:“合同條例都是白紙黑字寫在那的,您簽約的時候沒注意嗎?”

    吳凌再次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那麼問題來了,沒有整款遊戲所有權的項目,哪個投資人會稀罕呢?

    說周寒之不是有意爲之,我不信。

    想到這,我不得不佩服這個男人的城府,也是,畢竟這個項目是給林西西鍍金的,他可不就得提前留一手。

    要怪,也只怪我們當初病急亂投醫,沒有仔細閱讀合同款項。

    我早該知道的,周寒之,又哪裏是那種任人拿捏的性子。

    “兩位這是怎麼了?”見我跟吳凌啞口無言,周寒之緩緩開口道:“兩位也不必覺得貴司像是吃了虧,在商言商,我們投出去的錢,自然是爲了更大的利益,至於所有權嘛,我倒是可以給兩位一個建議。”

    我盯着周寒之,揶揄道:“周總倒是大義。”

    “宏圖作爲老牌資本,若真心想跟貴司合作,必然會救項目於水火,”男人嗓音凜然,“區區大幾千萬,對馮總而言也不過九牛一毛。”

    周寒之說這話時嘴角翹起,眼神裏滿是譏誚。

    我瞬間瞭然——到底是精於算計的生意人,連一個即將終止合同的項目,也要從中牟利。

    我有些氣不順,說:“周總,合作一事,是榮域先提出終止的對吧?”

    “是,合作可以立即終止,但項目的所有權,榮域必佔一半。”

    “好,錢,我們會想辦法解決,”我握緊合同,堅定道:“項目所有權,我們要定了。”

    談判最終不歡而散。

    回公司的路上,吳凌一直自責:“對不起啊絮絮,都是我粗心大意,不然我們也不會像王八掉進竈坑裏,憋氣又窩火。”

    事已至此,再去追究對錯也沒意義,況且以當時的局面我們確實也別無選擇,所以怪不得吳凌。

    “那現在怎麼辦?去找馮文灼?”吳凌耷拉着腦袋,像是一支被雨打彎的海棠,“那隻老狐狸那麼精明,會冒着跟榮域交手的風險來跟周寒之搶項目嗎?”

    難。

    聰明如周寒之,走一步算十步,明知道商人重利怕麻煩,纔會故意提建議,調侃我們。

    吳凌也看出了這一層,回公司後一直悶悶不樂,我當然清楚她的壓力,畢竟話她都放出去了,現在折騰出這麼一檔幺蛾子,實在是難收場。

    我提議讓她早點回去休息,這一次她破天荒的沒反對。

    夜深人靜,我一個人坐在工位上,思考着破局之法,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閃動起來。

    來電是個固話。

    我好奇地按了接聽,卻聽到對方介紹自己是京港警局人員。

    仔細詢問後我才知道,原來是吳凌在酒吧喝酒鬧事,被拎到警局訓話去了。

    “傷口不算深,但吳女士先動的手,對方要追究吳女士的法律責任,你還是先過來一趟吧。”

    我馬不停蹄地趕往警局,在詢問室裏看到了衣衫凌亂正趴在桌面上呼呼大睡的吳凌。

    這種時候還能睡着的,想必只有她了。

    警員告訴我吳凌今晚的行爲影響非常不好,而她跟人大打出手的畫面還被網友們傳到了同城論壇上,已經涉嫌擾亂公共秩序罪。

    “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把酒瓶子掄到他人頭上,簡直是目無法紀!”

    警員把我訓得狗血噴頭,告訴我除了罰款外,吳凌還得行政拘留一晚。

    畢竟人家受害者現在還在醫院躺着呢。

    吳凌酩酊大醉,我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安排好一切後,我只身一人站在警局外等。

    我實在不放心她一個人在這種地方呆上一夜。

    但因爲出門急,我套了雙家居鞋便趕了過來,還是個露腳趾款,彼時寒風透着細細的門縫偷偷地鑽到我的腳趾縫裏,吹的我直打寒顫。

    身冷,我心更涼。

    就愈發後悔今晚沒跟在吳凌身邊了。

    京港那麼大,可是她只有我啊。

    她一定是知道我不喜酒吧那種混亂的場面,才獨自一人去買醉的吧?

    如果她跟人大打出手的時候我也在就好了。

    我越想越不是滋味,心口跟大水浸過,漲漲的。

    有時我甚至在想,我們明明已經很努力了,每天睜開眼便跟天爭,跟命爭,跟着不公平的世道爭,不過就是爲了尋一條活路,怎麼偏偏就那麼難呢?

    原以爲即將柳暗花明,不曾想,又是命運安排的一場精心的捉弄。

    人生,還真是難啊。

    氤氳的水汽模糊了視線,我剋制的將其逼回,但模糊的視野裏,我卻看到了一個熟悉又修纖的身影緩緩朝我走來。

    淺棕色的長款羊絨大衣,搭配一條格紋款圍巾,配上深色的長褲以及黑色短款皮靴,逆着光而來。

    是錯覺嗎?這身影,看着像是嚴冬。

    “南絮,”溫潤而平和的嗓音落入我耳中,我聽到男人說,“怎麼一個人站在風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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