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引火 >第137章叫屈
    一陣寒暄介紹後,衆人紛紛落座。

    老教授被安排在主座,而周寒之和嚴冬則一左一右坐在老教授兩側,至於我和吳凌,自知理虧,老實地坐在了末座,擔起端茶倒水的工作。

    人員到齊,服務生手持精緻的菜譜熱情地邀大家點餐,老教授教書育人大半輩子,爲人師表,自然而然把點菜的機會讓給了周寒之。

    但周寒之卻沒接菜單,淡淡地說了句“隨意”,又把菜單推了回去。

    老教授看着被推回來的菜單,清瘦的面龐上閃過一抹窘色。

    這時嚴冬接過菜單,打圓場道:“承蒙主任擡愛,那學生就不客氣了。”

    嚴冬跟服務生要了一個多人套餐後,又看向我和吳凌,問:“還有什麼要加的嗎?”

    吳凌笑眯眯道:“聽領導的,隨意。”

    “對了,”嚴冬似忽然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他轉過頭,目光落在服務生身上,“有沒有爆炒豬腰?”

    服務生臉上一愣,問:“有的,請問先生要微辣還是重辣?”

    “微辣吧,”嚴冬看着我,說,“南絮腸胃不大好,吃不了重口。”

    我這才意識到嚴冬這道菜是特意替我點的,既驚訝又有些不好意思,補充道:“無妨,我也聽領導安排。”

    服務生輕輕地點了點頭,悄然退到一旁,輕聲說道:“既然諸位已經挑選好了佳餚,我就去後廚安排。”

    服務生剛轉過身去,一個突兀的聲音突然響起:“等等,我要加一道菜。”

    說話的不是別人,竟是周寒之。

    剎那之間,衆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他的身上,我聽到男人用着沉穩而平和語氣道:“再加一道,香菇滑雞。”

    聽到菜名的我第一時間看向周寒之,四目相撞,我試圖從這雙黑眸裏探究出一些情緒,但沒有,眸,還是那個波瀾不驚的眸,眼,也依舊是那雙古井無波的眼。

    我的腦海裏閃過在不久前南大食堂喫飯的情形,那一次,周寒之和林西西喫的是香菇滑雞蓋飯,而我跟嚴冬,點的正是爆炒豬腰。

    是巧合嗎?

    老教授作爲局外人當然不清楚這一出,樂呵呵道:“原來寒之你喜歡粵菜,還真是讓人出乎意料。”

    周寒之微微側目,問老教授:“有嗎?”

    “寒之你跟嚴冬,一個似寒玉,一個似暖陽,一個喜好粵菜的清淡可口,一個卻喜愛魯菜的鮮香酸辣,但……”

    老教授說到這裏,頓了頓,說,“某些方面,審美卻又意外的相似。”

    吳凌馬上鼓掌:“領導就是領導,果然是洞若觀火,明察秋毫!吳凌以茶代酒,敬老師您一杯。”

    老教授心情也不錯:“看,又給我戴高帽。”

    嚴冬馬上接話:“吳凌總結的很到位,這杯茶,主任您要喝。”

    幾句調侃,幾句玩笑,氛圍還算融洽。

    只不過此時的周寒之卻像一顆靜默的石頭一直惜字如金,沉默得讓我有些不安。

    聊着聊着,老教授忽然話鋒一轉,看着身旁的周寒之,嘴角帶着幾分欣賞和感慨道,“不過你們都得跟寒之好好學習學習,在當今這個年代,像他這種在功成名就時依舊惦記着母校的企業家,已經少之又少了。”

    “教授您過譽了。”周寒之面不改色,聲音寡淡無波:“我什麼都沒做呢。”

    “寒之你過謙了,榮域願替院裏更換機房設備,算是救院裏於水火啊,”老教授不吝誇讚,言辭裏有些激動,“要知道那些電子設備啊早就該淘汰了,兩三百萬,也不是小數目。”

    此言一出,周寒之眼睫輕顫,黑眸裏的驚訝一閃而過。

    下一秒,我便聽他開口道:“這個金額,是怎麼計算出來的?”

    他語氣低沉而富有磁性,彷彿帶着一股無形的壓力。

    “看我,只顧着閒聊,”嚴冬自責地開口,迴應道,“這個金額是財務部門初步推算出來的,周總若是覺得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我們可以在商討,至於錢款流向,財務部門會把賬目細節化,到時會一一交給榮域審覈。”

    我緊跟着補充道:“這一點項目書裏也有具體介紹。”

    白紙黑字在,周寒之應該能放心了。

    更何況這個金額也是經過宏圖財務部門審覈通過的,經得起推敲。

    “所以,這是孟經理的意思,還是……嚴教授的意思?”

    貿然間的提問讓氛圍急轉而下,我的笑容像是被寒風吹過的湖面,瞬間僵硬在臉上,而老教授也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直言不諱道:“寒之你是覺得有什麼不妥之處嗎?”

    周寒之抿了一口茶水,迴應道,“這件事我會認真考慮。”

    他沒反對,但也沒答應。

    態度模棱兩可。

    氣氛瞬間凝結,老教授一時間尷尬到不知如何接話,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

    這時服務生敲門上菜,酒水也跟着端了上來,遞到老教授面前時,他擺了擺手:“算了,年紀大了,喝不了這些。”

    酒水變成了茶水,這一頓飯最後喫得也是索然無味。

    飯後,我們一行人同來到停車場,嚴冬負責送老教授,原地還剩下我,吳凌、周寒之和曾智四人。

    老教授臨走前說的那句“世風日下”言猶在耳,把資本家的精於算計批評的一覽無餘。

    吳凌晃了晃車鑰匙,沒好氣道,“我先去開車,今晚謝謝周總替我們省代駕費啊。”

    曾智見狀轉了轉眼珠子:“我也去挪車。”

    不出片刻,只剩下我跟周寒之兩人靜靜地站在原地。

    我想着不久前的窘迫境地,心口似窩着一團火,儘量剋制着語氣道:“周總,校企合作的事,我們先前是不是談好的?”

    “然後呢?”

    “我認爲既然我們雙方已經簽訂了補充協議,那就應該遵守協議內容,”我據理力爭,說,“你若是覺得金額不合適,我們可以私下商量,你不該當着老教授的面讓人下不來臺。”

    補籤協議裏明確寫着捐贈內容。

    更何況,兩百萬換一個積極向上的企業形象,以南大的影響力,榮域只賺不虧。

    這是連馮文灼都想明白的事,他周寒之不可能不懂。

    除非,他是故意噎人。

    我越想越不是滋味,語氣也不由得生硬了幾分。

    “補籤協議裏有提到具體金額?”周寒之猛地打斷了我,像是又找到了合同漏洞一般,冷嗤一聲道:“孟南絮,你當榮域是慈善機構嗎,蠢到給他人做嫁衣?”

    我怔怔的看着周寒之,良久才憋出一句話來:“你可真是,當之無愧的商人啊。”

    “所以孟南絮,”周寒之突然叫了我的名字,他目光如刃,直刺我的內心深處:“你現在,是替他嚴冬向我叫屈嗎?”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周寒之問這句話時,聲音莫名的顫了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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