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寒之人還沒到，但章家貞和工作人員已準備就緒，我們便開始妝造。
出乎意料的是，無論是前臺的接待還是負責化妝的妝造師，對我的態度明顯比先前殷勤了幾分。
“姚春仗着有宋家撐腰，在主編的這個位置上作威作福多年，這次卻因爲算計你被踢了出起步，”章家貞耐心解釋道，“大家都以爲你背景深，還不得小心伺候着。”
我聽了這話後哭笑不得，迴應道：“我要是背景深，也不至於被姚春算計了。”
“但你看，姚春算計了你，確實沒個好下場呀。”
彼時我正坐在化妝鏡前，從鏡子裏把章家貞臉上的試探看得一清二楚。
我猜她是想從我這裏獲得什麼八卦，坦誠道：“周總頭破血流的時候你也看到了，要怪只能怪姚春撞到了槍口上。”
章家貞隱晦的笑。
就在這時化妝間門被推開了，周寒之和曾智走了進來，見到我，曾智馬上過來打招呼：“周總臨時處理了點工作，不然早到了。”
我一頭霧水，工作是章家貞負責的，曾智完全沒必要跟我解釋，於是我主動開口道：“我先去換衣服。”
連章家貞都開始八卦我跟周寒之，我還是避而遠之爲妙。
一刻鐘後，我穿着妝造師給我選的白色西裝連衣裙走向演播室，剛站在聚光燈下，就聽到了曾智的唏噓聲：“孟經理今天可真美啊。”
他話音剛落，站在另一側的周寒之便轉過頭來，視線相撞時，我看到了男人眼底閃過的驚詫。
這時攝影師走過來，告知我跟周寒之要補拍內容，其實也很簡單，就是直播間掛的雙人擺拍寫真，包括並排坐在一起，握手等動作，配合完成就好了。
拍攝開始，攝影師先安排我跟周寒之並排坐在一起，簡單的幾張快門後，他又交代道：“麻煩兩位認真地看着對方，並奉上真誠的笑意。”
我有些懵，不過是拍直播間預告封面圖，怎麼還需要對視上了？
但礙於攝影師的要求，我只能尷尬地看向周寒之，這一眼望過去，剛好對上了男人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
“兩位請淺笑。”
我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配合攝影師工作，但一擡眸，卻見男人眸光微動，一張本來看着嚴肅清冷的面孔上，忽然挑脣一笑。
竟是溫順和善的笑容。
違和卻又不像是裝出來的。
“孟小姐別緊張，”攝影師的提醒聲落在我耳中，“自然微笑就好。”
我垂眸，心口莫名地溢出了一絲苦澀。
想着我跟在周寒之身後六年也沒換來一張合影，只覺得諷刺。
“孟小姐？”
攝影師的聲音拉回了我的思緒，我定了定神，拿出職業微笑，勉強地完成了這組動作。
也是，還有什麼能比儘快推進《物語》的宣傳工作更重要的呢？
隨着時間的推移，我跟周寒之的拍攝場地從演播室轉移到了攝影棚，拍攝進程也到了我們最後一組的握手動作。
原本以爲是非常簡單握手照片，卻因周寒之動作不當重拍了三次。
攝影師敢怒不敢言，只能一遍遍耐心提醒，我卻被重複的動作擾得心口有些煩躁，在第四次準備拍攝前，我叮囑身側的男人：“攝影師要捕捉的是握手的動作和表情，周總就把它想象成我們平時見面的場景就好。”
周寒之微微皺眉，額頭上滲着一層細密的汗。
我也怕把惹惱了他直接撂攤子，又補充道：“一個長鏡頭就結束了，別緊張。”
聞聲，男人面上一愣，隔了幾秒後才緩緩開口道：“我不緊張，是假髮片不舒服。”
我擡眸，視線落在周寒之縫針的傷口處，頓時恍然大悟。
差點忘了周大總裁是傷患一事。
這時攝影師又來提醒我們拍攝繼續，我瞅了一眼臉色蒼白的男人，詢問道：“周總需要多休息會嗎？”
周寒之掃了我一眼，偏頭道：“不用。”
閃過燈再次打在我們臉上時，我跟周寒之同時伸出了右手。
他抓緊了我的手。
掌心溫熱一片。
“咔嚓咔嚓”幾聲後，攝影師的讚歎聲壓在耳邊：“完美，這幾張合影中兩位無論是表情還有姿態都恰到好處，既有種狹路相逢勇者勝的對決之感，又有對手之間惺惺相惜的姿態，太棒了！”
我不自然地瞄了對面的男人一眼，察覺到彼此之間的手還握在一處時，我立即掙脫，隨即轉過身去。
整個補拍過程還算順利。
回化妝室時，我包裏的手機忽然響了，電話是郝主任打來的。
我避開人羣，找了個隱蔽的角落按了接聽。
“孟小姐，海城的專家團隊目前已經有消息了，你看什麼時候來醫院一趟？”
“謝謝郝主任，”我激動開口，看了眼腕錶，“半小時後行嗎？”
“可以。”
掐斷了線，我剋制着心口的激動情緒，默默地回了化妝間，還沒進門，就聽到了曾智的絮叨聲：“醫生千叮嚀萬囑咐，讓你小心養傷，你看看這傷口……”
見我進門，曾智立即打住，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兩次後，笑眯眯道：“孟經理也辛苦一下午了，這馬上就到下班時間了，要不晚上一起喫個飯？”
“抱歉，我晚上還有事。”
大概沒想到我會拒絕得這麼幹脆，曾智頓了兩秒後又微笑道：“有事也得喫飯啊，人是鐵飯是鋼嘛。”
我想着跟郝主任約定的時間，再次拒絕道：“謝謝曾助理一片美意，改天吧。”
換好衣服後我便離開了起步，抵達科室時已是月上枝頭。
郝主任看着還沒來得及卸妝的我，平和道：“海城的專業團隊已經同意來我院會診，時間就定在下週四，孟小姐也知道這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心外科團隊，所以費用方面……”
“沒問題，”我果斷開口，誠懇道，“我會在這之前把全部費用準備好，只要……只要能救囡囡。”
談話結束後，我第一時間去了病房，將消息告知姑姑和姑父。
姑姑眼眶溼潤，差點兒當着囡囡的面哭出來。
小奶包乖巧地握着姑姑的手，眉眼彎彎道：“別擔心，絮絮很厲害的。”
我聽着這聲討好的恭維聲，心裏挺不是滋味，問：“囡囡是從哪裏看出來我很厲害呀？”
囡囡做思考狀，片刻後笑逐顏開道：“因爲老焦說，只要是絮絮答應的事，都會做到。”
心口猛然一顫，鼻頭突然泛起了一陣酸，我又聽到囡囡問：“絮絮，等我做了手術後，是不是就能天天看到你了？”
我摸摸囡囡的腦袋，說：“對，等手裏的這個項目完成，我們就能經常見面了。”
囡囡眨了眨漂亮的瑞鳳眼，溫馴道：“絮絮最好了。”
離開醫院前姑姑把我叫到了一旁，朝我手裏塞了一張銀行卡：“這錢是媽在世時替你攢的，本來是想給你做嫁妝，但現在囡囡要做手術，先緊着點。”
我驚愕地看向姑姑，只覺得四肢冰涼，不由得吸了口涼氣後徐徐道：“奶奶替我攢的？”
“嗯，”姑姑抹了抹眼睛，哽咽道，“也沒多少，但是媽省喫儉用下的。”
須臾，兩顆碩大的淚珠從我的眼眶中涌出，我握住姑姑的手，將銀行卡推了回去：“我沒臉拿她的錢。”
丟下這句話後，我匆匆轉過身，逃也似的離開了醫院。
回住處後，我盯着手上的腕帶，輾轉難眠。
直到天矇矇亮時，我才沉沉睡去，但沒多久，又被吳凌的電話給吵醒了。
“絮絮，瘋了！”吳凌語氣誇張，“我們要發財了！”
我揉了揉朦朧的雙眼，問：“什麼事？”
“剛纔章家貞打電話過來，說你跟周寒之的直播預告剛發出去，不到兩個小時，預約人數已達到十萬，連同《物語》的收藏量也翻了五倍！五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