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家班是行業內稱呼,隨着時代的發展,註冊了成企業,其全稱是左派戲曲文藝有限公司,作爲一個公司管理,自然各個部門齊全,在其他洲還有分公司。
現在的戲班子基本上都公司化了。
只是老輩人和這個行當的人還是喜歡稱戲班子罷了。
左近秋是班主,同時還是蜀洲戲劇學院的教授。
鴻賓樓二層宴會廳,臺上言寶森拿着話筒發言。
言寶森是左近秋的大徒弟,左近秋有六個弟子,除了蘇顯,均已出師,他們在各洲掌着左家班。
言寶森卻是例外,他一直在左近秋身邊侍奉。
“今天是小師妹在左家班第一次登臺亮相,我們大家祝賀她出師。”
登臺,意味着真正出師。
開場過後,大家便推杯換盞,場面氣氛也熱鬧起來。
“師傅,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蘇顯給左近秋倒了一杯酒,說道。
左近秋是知道她不能喝酒,便一口喝了,“這是爲你接風洗塵的,快坐下。”
蘇顯又爲他倒了一杯,“這兩年都沒有在您身邊,今天就讓我侍奉您吧。”
左近秋笑笑,這行當特別注重師徒傳承,一日爲師,終身爲父。
他教了小丫頭十年,眼看着她從黃毛丫頭長成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雖沒在身邊,但是一年四季逢年過節,師傅可沒少收到禮。”左近秋說道。
蘇顯爲他夾了一筷子白魚放在骨碟裏。
想來送禮這事兒這應該是霍離吩咐的。
“這是應該的,師傅,煙香白魚是家裏做了送過來的,您嚐嚐!”
左近秋笑道:“你家的這道菜倒令我想了許久。”
“師傅若是喜歡我讓人經常給您送來。”
左近秋擱下筷子感慨着,“我們做這行的,哪有那麼嬌貴!便是你,小時候也吃了不少苦頭,我以爲你堅持不了幾天,沒想到一堅持,就是十年,明明是那麼嬌嬌軟軟的小姑娘,韌性卻很強。”
蘇顯沉默着,記憶中原主學戲時常被打竹條,左近秋對她非常嚴苛。
但是小貓卻異常倔強,從沒有叫一聲苦,甚至沒有在別人面前流過淚。
唯一一次崩潰大哭也是在被左近秋打了手心之後,手指練不了琴。
她拼命的學習,只想自己能夠稍微夠得着他。
“師傅那時候常打我掌心,後來知道我在練琴,便不打掌心了,改抽小腿和胳膊。”
左近秋大笑,“小丫頭記仇着嘞。”
言寶森也在一旁笑着說道:
“師傅偏心得很,對小師妹用的竹條,對我們幾個用的是羊鞭,抽起來又疼又癢,一天下來,身上都沒有個完好的地方。”
言及學藝的時候,幾人便有些感慨。
如今師兄妹各分東西,只有逢年過節會小聚一下。
言寶森又拿起一杯酒,“小師妹,你其他師兄師姐因爲有演出,沒能趕過來,我代他們對你回來表示歡迎。”
“大師兄,是我來得匆忙。師兄師姐我應當登門拜訪。”
這會兒有戲班子和平樂大劇院的人絡繹不絕的來敬酒。
左近秋和言寶森加上平樂劇場經理等人都有點微醺,蘇顯也不知道灌了多少茶水飲料。
“小師妹這次回來便不走了吧?”言寶森問。
他雖師承左近秋,卻不像其他師兄妹行旦角兒,而是生角兒。
師傅把他留在身邊,也是想小師妹回來的吧!跟着師傅這麼多年,他明白師傅心裏的遺憾。小師妹回來,師傅的神色都輕鬆了許多。
蘇顯張了張口,卻不知道如何說。
左近秋語氣溫和的說道:“你只管按照你自己想法做就是,他說了,如果你願意,他會同意的。”
蘇顯深吸了一口氣,“師傅,我選的影視劇專業。”
言外之意就是想在影視圈發展,而不是戲劇表演。
左近秋神色平靜,他看着小姑娘有些忐忑又有些愧疚的樣子,微微嘆了口氣,要是兩年前,他肯定毫不猶豫的會把她留下來。
只是,他說得對,小朋友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留不住。
“嗯,你自己的人生自己做決定就好,不用顧及別人!”
宴會直到九點才結束,蘇顯親自送了左近秋回家。
他住在城鄉結合的地方,一座木質結構的百年老宅,周圍是大片土地,靜謐的田園風光跟不遠處的高樓大廈形成鮮明的對比。
“家裏的老房子,一百多年了,鄉下安靜……夏天可以聽到蟲豸聲,秋天可以喫到自家種的紅薯。”
蘇顯嗯嗯的點頭。
回到麓島山莊,蘇顯把自己陷在柔軟的牀上,思緒放空。
漁歌正在給她放洗澡水。
“漁歌,你多大了?”
漁歌呆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半晌才道:“二十四歲。”
“你有喜歡的人嗎?”
漁歌用水溫劑量了量水溫,“沒有!”
她怎麼會有喜歡的人,如果有,就不能留在小主子身邊了。
蘇顯脫了衣服走進浴池裏。
“哥哥和師傅都說讓我自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他們太寵我,有時候我感覺像踩在雲端裏,不知道何時就會掉下來。”
她吹着泡泡,泡泡飄向屋頂。
漁歌沉默着,她的話本來就少,現在更不知道怎麼接。
“漁歌,我若不是小貓,他們還會這麼寵我嗎?”她說得雲淡風輕。
卻不知道這句話像一顆驚雷炸響在漁歌的腦海裏,漁歌覺得自己的前面是萬丈深淵,進一步便粉身碎骨。
“小姐說笑了……”
蘇顯微微眯着眼睛,臉蛋被熱氣薰得紅彤彤的,像草莓,誘人極了。
“明天把小提琴帶上吧。”
這個地方,她應該很少會回來了。
“好。”
“漁歌,把手機遞給我,我想他了。”
聽她這麼說,漁歌心就踏踏實實的落回肚子裏,只要小姐乖,他們所有人的日子都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