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意到銀髮小子灼熱的目光,偷羊賊愈發得意自滿,凹陷眼窩裏的一雙豎瞳流露出審視。
似乎在思考,要不要給對方一個擁有自己的機會。
念頭一升起,精瘦的軀幹輕輕晃動,棕色鱗片上的厚重角質將地面犁出一道道深溝。
伊蒙德全無心情陪同這條爛泥龍浪費時間,憤憤大喊:“你喫飽了自己離開,別再來找我!”
他要馴服一條威風凜凜的強大巨龍。
即使錯失沃米索爾,也該嘗試與銀翼接觸,而不是這條性格惡劣的爛泥龍。
一想起來被偷羊賊拐走的經過就剋制不住悲憤,伊蒙德轉身耷拉着腦袋就要走。
他是偷溜出來的,眼下馴龍失敗了,還不知道要面臨母親怎樣的責罵、伊耿的何種嘲笑。
“嘶嘎……”
偷羊賊嘶鳴一聲,歪着龍首盯着銀髮小子的背影。
對方說的不是馴龍語,也不是高等瓦雷利亞語,它聽不出所以然。
但從情緒上來看,貌似是充滿失望。
嗯……
幼龍時期經常被牧羊人和牧羊犬阻礙偷羊,它是會有這種負面情緒。
後來進入亞成年,敢阻攔的人與犬都被它塞了牙縫。
幾次之後,偷羊就順利多了。
“沃米索爾飛走了,龍山還有一條銀翼……”
伊蒙德悶頭前行,一點也不在乎夜色昏暗。
因爲他感覺自己的前途比夜還黑。
“嘶嘎……”
還沒走遠,背後響起爛泥龍的嘶鳴,伴隨一陣拍打翅膀呼嘯出的狂風。
伊蒙德一個趔趄差點栽倒,身後繫着的披風颳到頭頂。
“偷羊賊!……”
伊蒙德心裏惱火,下意識張開要罵。
刺啦——
綠色披風傳來一聲撕裂聲,緊接着雙腳離地,身體不受控制的懸空。
伊蒙德慌亂回頭,就見那條爛泥龍籠罩在自己頭頂,獠牙外露的龍吻叼住披風。
“嘶嘎……”
偷羊賊一雙棕色的寬大雙翼展開,低頭叼着銀髮小子,壞心眼的晃了晃龍首。
“偷羊賊,快住手!”伊蒙德驚聲尖叫。
他快要瘋了,這條爛泥龍到底怎樣才能放過他!
“嘶嘎……”
偷羊賊低聲嘶鳴,豎瞳閃過一抹狡黠,仰頭將銀髮小子甩到脊背上。
野龍生涯持續了70餘年,周圍生物看它的眼神充滿恐懼與惡意。
只有這個銀髮小子,頭一次見面眼神火熱的盯着它看,大大滿足了它的虛榮心。
“偷羊賊,你個惡棍,放我下去。”
伊蒙德重重摔在鋼板似的龍背上,頭暈眼花的謾罵。
偷羊賊看似外表醜陋,實則是身體構造與普通龍具有差異性。
龍的鱗片堅硬可靠,隨着年齡增長而不斷變厚。
鱗片覆蓋下,則是脆弱的神經組織。
一旦鱗片被打碎,龍便會承受非同尋常的劇痛。
因此,普通龍都會發育出雄壯的肌肉,保證鱗片遭遇重創,身體依舊能夠維持應變能力。
偷羊賊的身體結構恰恰相反。
棕色鱗片分佈細密,上面生長出一層粗糙的角質層,混合泥漿形成菱角不平的塊狀外殼。
這兩點因素結合,將偷羊賊突顯的外表乾瘦、龍首乾癟、渾身覆蓋棕泥色的不規則鱗片,看上去醜陋不堪。
真實目的卻是爲了生存所需。
“嘶嘎……”
聽不懂銀髮小子說什麼,偷羊賊也沒有興趣,嘶鳴着展翅高飛。
恰好,火紅流星劃過夜幕,偷羊賊一雙豎瞳警惕的轉來轉去,調轉方向飛往人類居住的黑色石頭山。
它感知到那邊有很多條龍,與龍羣靠近沒有壞處。
左右那幾條龍實力一般,傷不到它。
“偷羊賊,你要帶我去哪兒!?”
伊蒙德好不容易抓緊一塊泥塊似的背鱗,又驚又怕的大聲質問。
“嘶嘎……”
偷羊賊怪聲怪氣的嘶鳴迴應,身體忽高忽低的飛翔,刻意磋磨背上的銀髮小子。
……
另一邊。
紅色流星劃過,驚動了雲層上空翱翔的沃米索爾。
韋賽里斯感受到了沃米索爾的躁動情緒,費力的爬起身,盡力安撫:“一顆流星而已,咱們先回城堡。”
他已經馴服了沃米索爾,是時候回到家人身邊。
“吼……”
沃米索爾悶聲低吼,順從的衝下雲層,朝着遠處的黑石城堡翱翔。
它的速度很快,沒一會便載着駕馭者趕到。
“嘶嘎!!”
不用駕馭者多說,沃米索爾宣告般的奮力咆哮,繞着城堡上空一連盤旋兩圈,這才緩緩降落在崖邊空地。
青銅巨獸的咆哮引起了極大反響。
石鼓樓內的人紛紛跑出城堡大門,來到臨近海岸的崖邊。
所有人都知道有人馴服了沃米索爾,但不知騎在龍背上的人是韋賽里斯、伊蒙德還是某個島上的龍種。
“吼……”
沃米索爾趴伏在地,一雙冰冷豎瞳掃視趕來的人羣。
“沃米索爾,他們是我的家人。”
韋賽里斯爲巨龍對自己的維護感到欣慰,輕笑着給出解釋。
說着,磨蹭幾下粗糙的青銅色鱗片,挑了一個低一點的位置慢吞吞爬下龍背。
“韋賽里斯,是你馴服了這條巨龍!”
一身綠色的阿利森第一個撲到丈夫身前,眼神怯懦的盯着青銅巨龍。
從小經過淑女教育,她不喜歡危險的龍。
少女時期,雷妮拉多次邀請作爲好友的阿利森共乘敘拉克斯,她都會找藉口婉拒。
轉眼的功夫,雷妮拉、戴蒙等人也匆匆趕來,詫異的望着沃米索爾。
任誰都沒想到,看似軟弱的父親、哥哥居然能馴服這樣一條狂暴巨獸。
“阿利森,你該爲我感到驕傲。”
韋賽里斯自豪一笑,情不自禁的上前擁抱住妻子。
今夜歷經的驚險刺激,比他前半生幾十年加起來還多。
阿利森無措的舉起雙手,想給予溫柔卻不知從何說起,語無倫次道:“韋賽里斯,你的味道好重。”